他掌心的血眼安靜蟄伏,左臂的紋路也沉寂著,但吳天的五感卻提升到了極致,捕捉著空氣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波動。
沒有。至少表面上看,什么都沒有。這里仿佛從未發生過任何超自然事件。
火雞味鍋巴的存在和他的消失,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漣漪早已消散。這種“正常”本身,反而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詭異。
一無所獲。吳天并不意外。真正的線索,恐怕早就在“換手”完成時,被某種力量徹底抹去了。
他來這里,更像是一種儀式,一種對自己“”的告別,也是對自己決心的確認。
夜色漸深。吳天找了家離飼鬼人分部不遠的快捷酒店住下。
吳天沒有胃口,但他還是強迫自己下樓,在街邊的大排檔坐下。
“老板,來二十個羊肉串,兩瓶冰啤酒。”
烤爐炭火跳躍,油脂滴落發出“滋滋”的聲響,混合著孜然辣椒面的香氣,濃郁的人間煙火氣試圖溫暖吳天冰冷的軀殼。
吳天獨自坐在角落的小桌旁,看著烤串在老板手中翻飛,眼神卻沒有焦距。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起白隊的身影。
那個只見過三次,沉默寡卻如山岳般可靠的男人。
第一次,是火雞味的鍋巴帶吳天去醫院時見到他的。
白隊只是點點頭,眼神銳利如鷹,掃過吳天和火雞味的鍋巴時,帶著審視,但更多的是責任,一種守護普通人不受傷害的責任!
第二次,是在學校那地獄般的場景前。
白隊他擋在吳天他們和那恐怖鬼物之間。
沒有豪壯語,只有冰冷而堅定的命令:“走!去444號大樓!”
白隊似乎知道自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卻一步未退!
吳天看著白隊決絕的側臉,那是明知必死也要為身后之人撕開一條生路的悲壯!
吳天他們能逃出來,是白隊用自身筑起的最后屏障!
第三次……不,沒有第三次了。
只有留在444號大樓內空氣中殘留的、屬于白隊的氣息……
“咕咚。”吳天狠狠灌了一大口冰涼的啤酒,冰冷的液體順著食道滑下,卻無法澆滅胸中翻騰的悲憤與愧疚。
民調局…這些行走在黑暗中,默默守護著脆弱光明的無名者,他們的犧牲如此慘烈,卻又如此…無聲。
白隊的慷慨赴死,不是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僅僅是為了履行那刻入骨髓的職責——守護。
這種純粹的責任感和犧牲,比任何煽情都更撼動人心。
吳天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白隊交代的事,必須要去完成!
這不僅是為了報答那份以命相護的恩情,更是為了斬斷那所學校可能繼續蔓延的恐怖!這是他背負的債!
思緒又回到自身。吳天低頭,看著自己那只在昏暗燈光下更顯詭異的左手。
斗篷的陰影掩蓋了大部分,但裸露的手腕和手背上,那猙獰的黑色紋路如同活物的脈絡,散發著非人的陰冷。
吳天掌心那道暗紅的血眼縫隙,更是如同通往地獄的門扉。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血色眼球那混亂、貪婪、又帶著一絲“智慧”的意志,絕非凡物。
它渴望“降臨”,渴望“回歸”。左臂又是什么來頭?
血色眼球和左臂竟然沒有任何爭奪!
它們在自己體內形成脆弱的制衡,但這種制衡能維持多久?代價又是什么?
一個名字跳入吳天腦海,富貴俱樂部。
那個身穿白西服的黃富貴,經營的神秘場所,似乎藏著太多秘密!
說不定…就有關于“血眼”或類似存在的線索!
想到黃富貴的詭異,還有那句“不免費”,吳天就感到一陣頭疼。
他現在身無長物,飼鬼人分部提供的“鬼煙”之類也都是消耗品,是保命的東西,不可能拿去交易。
體內倒是有兩個“大寶貝”,但借他一百個膽子或許也不敢打它們的主意。黃富貴要的“東西”,會是什么?
鬼物的殘留物?特定的詛咒物品?還是…某種更恐怖的“存在”?
線索紛亂如麻,前路迷霧重重,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淵。
體內雙鬼物如同定時炸彈,民調局白隊的事情也沒解決,富貴俱樂部又是未知的地方。
烤串的香氣變得索然無味。吳天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啤酒,拿起一根烤得焦香的羊肉串,機械地咬了一口。味同嚼蠟。
他靠在油膩的塑料椅背上,仰頭望著城市被霓虹污染的夜空。
燈光迷離,卻照不亮他內心的黑暗角落。
在那里,吳天意識深處那片濃稠的黑暗中,那個穿著舊式服裝的模糊背影,似乎帶給吳天的不僅僅是道路的迷茫。
還有對于未知的恐懼!
而且…他好像微微側過了身,露出了小半張臉的輪廓。
那輪廓極其模糊,卻帶給他一種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和心悸。
他是誰?為什么會在自己的意識里?他和血眼有關?還是和這一切的源頭有關?
疑問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吳天的心臟。
他知道,自己踏入的,是一個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漩渦。飼鬼人的路,才剛剛開始。
吳天猛地將剩下的啤酒灌完,冰涼的液體帶著一絲苦澀沖入胃中。
他站起身,丟下幾張鈔票,身影沒入城市夜晚喧囂而疏離的人流中,像一滴墨融入黑暗。
他需要休息,更需要力量!
明天,無論是火雞味鍋巴那條看似平靜的死巷,還是富貴俱樂部那扇藏著無數秘密的大門,他都必須去闖一闖。
為了活下去,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為了…弄清那黑暗模糊背影的真容。
夜還很長,吳天穿著黑色斗篷緩緩地走進了一家24小時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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