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緩了好幾分鐘,才重新積攢起一點力氣。我抬起頭,辨認方向。老圖書館在學校的西北角,是一棟獨立的、有些年頭的紅磚建筑,平時人就少,現在這種狀況,恐怕更是空無一人。
必須避開主干道。我沿著建筑背面的陰影,貼著墻根,一步一步往前挪。右臂拄著一根撿來的樹枝,左臂僵硬地垂著,感覺那灰白色已經蔓延到了肩膀,鎖骨處也開始傳來冰冷的“邊界感”。
校園里靜得可怕。偶爾能看到遠處有穿著防護服的身影快速跑過,但都離我很遠。警報聲已經停了,但那種無形的緊張感卻彌漫在空氣里。
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身體像個漏氣的皮球,力氣和體溫都在快速流失。視線開始出現重影,耳朵里的嗡鳴越來越響。
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真的完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只有幾百米,卻像走了一輩子。老圖書館那棟暗紅色的建筑終于出現在視野里。樓門緊閉,窗戶也都黑著。
通訊器指引的“入口”在哪里?
我繞到圖書館的背面,這里更偏僻,墻根下長滿了荒草。按照示意圖,光點應該在……
我的目光落在墻腳一個半埋在地下的、類似通風口或者檢修通道的鐵柵欄上。柵欄銹跡斑斑,邊緣的泥土有新鮮的松動痕跡。
是這里?
我蹲下身,用樹枝撬了撬,柵欄似乎沒有鎖死。用盡力氣將它拉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黑暗洞口。一股混合著泥土和霉味的冷風從下面吹上來。
下面是什么?地下書庫?還是別的什么?
沒有退路了。
我深吸一口氣,先將雙腳探進去,然后用手撐著邊緣,一點點滑了下去。
洞口不深,大概兩米左右就踩到了實地。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潮濕冰冷。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等眼睛稍微適應黑暗。隱約能看出這是一條狹窄的、向下傾斜的通道,似乎是混凝土結構。
就在這時,前方黑暗的盡頭,突然亮起了一點微弱的、穩定的白光。
和通訊器示意圖上的白色光點一模一樣。
它在那里。
我拄著樹枝,朝著那點白光,一步一步,艱難地挪了過去。
通道盡頭是一個不大的空間,像是個廢棄的地下設備間。墻壁上掛著老舊的配電箱,線路裸露。那點白光,來自房間中央的一個小東西——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造型簡潔的銀白色金屬盒,正在散發著柔和的白光。盒子旁邊,放著一個小型的急救包,還有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沒有黑衣人。沒有陷阱。只有這些靜默的“補給”。
這是……“碑”組織留下的安全屋?他們算準了我會來這里?
我顧不上多想,幾乎是撲到那金屬盒旁邊,一把抓過那瓶水,用牙擰開瓶蓋,貪婪地灌了幾大口。冰涼的水劃過喉嚨,暫時壓下了灼痛感。
然后,我看向那個發光的金屬盒。它表面光滑,只有一個簡單的按鈕。
我按下按鈕。
盒子頂部投射出一段簡短的文字信息,懸浮在空氣中:
臨時安全點。物資有限。左臂侵蝕已監測。抑制凝膠在急救包內(藍色標簽),可暫緩蔓延。無法根治。“門”波動加劇。“種子”活性提升。觀測優先級變更。下一指令:存活。等待接觸。警告:避免與任何未經篩查的個體發生體液接觸。
信息到此為止。白光熄滅。金屬盒恢復了普通物品的樣子。
我癱坐在地上,看著那段消散的文字,心里五味雜陳。
他們果然在監視我。連左臂的侵蝕程度都一清二楚。“存活。等待接觸。”說得真輕松。
我打開急救包,里面果然有一支貼著藍色標簽的凝膠。擠出來是半透明的藍色膏體,散發著淡淡的化學品味。
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擼起左臂的袖子。灰白色已經蔓延到了大臂中段,皮膚冰冷僵硬,像石膏。我將凝膠仔細涂抹在灰白區域的邊緣,尤其是向肩膀蔓延的前沿。
一陣極其強烈的、類似薄荷的冰涼感傳來,緊接著是細微的刺痛。那灰白色蔓延的速度,似乎……真的減緩了一絲?雖然仍在緩慢推進,但不像之前那樣勢不可擋了。
只是抑制,無法根治。
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擰開凝膠蓋子,看著里面所剩無幾的藍色膏體。
存活。等待。
在這個陰暗、潮濕、不知能藏多久的地下角落里。
像一只被圈養起來、等待實驗的……
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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