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單純的缺乏光線,而是有了粘稠的質感,像冰冷的原油包裹著每一寸皮膚。
每一次試圖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礫,肺葉火辣辣地疼,帶著血腥味的泡沫堵在喉嚨口。
身體已經不是我的了,是一堆勉強拼湊在一起的、正在散架的破爛零件。
左臂像一截凍硬的死肉,灰白的侵蝕被凝膠勉強壓在肩膀以下,但那種“不存在”的感覺已經蔓延到了半邊胸膛,冰冷,空洞。
右臂的經脈像被燒紅的鐵絲反復絞過,稍微動一下就是鉆心的痛。
爬。
只能用這個字。右手五指摳進地面冰冷的塵土和碎石子,用手肘和右腿膝蓋一點點往前蹭。
左半身拖在后面,沉重,麻木,像個礙事的沙袋。
每挪動一寸,都感覺有骨頭在錯位,有肌肉在撕裂。
視線里一片模糊的血紅,耳朵里是自己心臟瘋狂而雜亂的搏動,還有血液沖撞太陽穴的轟鳴。
剛才地下設備間里的廝殺——如果那能稱之為廝殺的話——幾乎榨干了我最后一點生機。
靈臺里一團糟,“基點”那個被強行激活的坐標黯淡得像隨時會熄滅的余燼,破損的“門”后死寂無聲,
只有那個“觀察者”殘留的意念碎片,像毒刺一樣扎在意識深處,不時帶來一陣冰冷的、非人的戰栗。
變量……重新評估……連接不穩定……需更優媒介……源點……坐標……重疊……
這些破碎的信息不受控制地浮現,像病毒彈窗,干擾著本就瀕臨崩潰的思維。
必須離開這條通道。剛才的動靜太大了。那個金屬盒信標肯定也把位置暴露得清清楚楚。留下就是等死。
出口的光線越來越近,是一個方形的、灰蒙蒙的亮斑。帶著雨后清晨特有的、濕冷的空氣涌進來,稍微沖淡了通道里的霉味和血腥。
終于,手指觸碰到了通道出口邊緣粗糙的混凝土。我用盡最后力氣,把上半身拖了出去,然后像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臉埋在冰冷潮濕的、長滿雜草的泥地里,貪婪地呼吸著。
外面是圖書館背面的荒草地,更遠處是學校的圍墻。天光晦暗,云層壓得很低。校園里依舊死寂,但那種令人不安的緊繃感似乎減弱了一些?還是我的錯覺?
不能停。
我掙扎著抬起頭,四下張望。得找個地方藏起來,至少暫時避開可能的搜捕。圖書館是不能待了,教學樓那邊剛發生過爆炸……
目光掃過圍墻角落,那里有一個半塌的、廢棄的防空洞入口,被瘋長的藤蔓和雜草掩蓋了大半,看起來很久沒人靠近了。
那里。
我用手肘撐著地面,再次開始艱難的爬行。草叢里的露水打濕了衣服,冰冷刺骨。身體像個漏勺,力氣和體溫都在快速流失。視線越來越模糊,耳邊開始出現持續的、高頻的耳鳴。
就在我快要爬到防空洞入口時——
一直死寂的左臂,那被灰白侵蝕的區域,突然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肌肉的抽搐。是一種更深層的、仿佛那部分“虛無”本身產生的……漣漪?
緊接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牽引感”,從左臂的方向傳來。
不是物理上的拉力。而是一種……空間上的“指向性”?
像是一根無形的線,系在了我那正在“消失”的左臂上,線的另一端……指向某個遙遠的方向?
我猛地停下動作,驚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左臂。運動服袖子覆蓋下,看不到灰白皮膚,但那冰冷的、被“標記”的感覺不會錯。
是那個“觀察者”殘留的意念在作祟?還是……那個“源點”——那個“女孩”——在通過這種被侵蝕的“連接”……呼喚我?或者……定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