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顏色,是觸感。
粘稠,冰冷,像沉在結冰的沼澤底,被厚重的水草和淤泥包裹。
意識像一塊被撕碎的破布,在虛無里飄蕩,偶爾被尖銳的痛楚刺穿。
不是來自某處傷口,是彌漫性的,仿佛整個“存在”本身都在發出瀕臨解體的呻吟。
最先恢復的是聽覺。
不是聲音,是一種……震動。低沉的、持續不斷的嗡鳴,仿佛有巨大的機器在地底深處運轉,又像是某種龐大生命體緩慢的心跳。
這震動透過冰冷的地面,傳遞到我每一寸與地面接觸的皮膚,激起一陣陣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共振。
然后,是嗅覺。
那股熟悉的、混合了腐爛、腥臊和古老礦物氣息的惡臭,濃烈得幾乎凝成實質,頑固地鉆進鼻腔,黏附在喉嚨深處,讓人陣陣作嘔。
但在這令人窒息的惡臭中,似乎還夾雜了一絲……陌生的、帶著焦糊和某種化學制劑燃燒后的刺鼻氣味?
“碑”的人……他們和井里的東西……交手了?
這個念頭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我渾噩的意識,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
我嘗試動一下手指。
回應我的是一陣觸電般的、遍布全身的酸麻和劇痛,尤其是左臂,那灰白色的死寂區域像一塊萬載寒冰,沉重,冰冷,散發著拒絕一切的“非存在”感。
右臂則像是被無數燒紅的細針反復穿刺,皮膚下那點混亂的力量殘余似乎更加躁動不安。
靈臺內……一片混沌。
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一種風暴過后的、更加徹底的狼藉。
破損的“門”扉似乎裂得更開了,但門后不再是涌動的“雜音”洪流,而是一種更加可怕的、精疲力盡后的虛無。
那滴白金色的凈化之力也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我好像……還活著?
勉強算是吧。
像一塊被隨手扔進垃圾堆的、勉強還保持著形狀的破爛。
眼皮重若千斤,我用盡意志力,才勉強撬開一條縫隙。
光線昏暗。
依舊是那盞露營燈發出的、搖曳不定的昏黃光暈,但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電力即將耗盡。
光暈之外,是濃得化不開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
我轉動僵硬的眼球,看向周圍。
老陳、老李、小雅,還有老榮,他們都還在。
蜷縮在燈光邊緣,像四只受驚的鵪鶉。
老陳臉上多了幾道擦傷,老李的胳膊不自然地彎曲著,似乎脫臼了。
小雅和老榮緊緊靠在一起,臉色蒼白,眼神空洞,顯然還沒從之前的恐怖沖擊中恢復過來。
我們還活著。五個幸存者,一個沒少。
那……“碑”的人呢?井里的東西呢?
我艱難地偏過頭,望向防空洞深處——“啞井”的方向。
那里的黑暗……不一樣了。
不再是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濃黑,而是多了一種……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緩緩蠕動的質感。
空氣中彌漫的惡臭里,那股焦糊和化學制劑的氣味更加清晰,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井口……似乎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不,不是堵住。是那片區域的黑暗,變得更加“濃厚”,更加“活躍”。
隱約能看到,井口上方的空氣在微微扭曲,仿佛隔著一層晃動的、黑色的水幕。
那低語聲和詭異的水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低沉、更加壓抑的……仿佛巨獸受傷后壓抑的喘息和……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