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0,站臺。
慘白的探照燈光柱刺破遠郊的濃稠黑暗,鏡頭里,紀憐淮的黑色工裝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只有腰側懸垂的墨玉小劍在光線下折射出幽寒的微芒。
她站在腐朽的站臺邊緣,腳下是布滿暗紅苔蘚的枕木。身后,深不見底的隧道如同巨獸的食道,吞噬著所有光亮。
“這里就是404虛軌樞紐了,”她的聲音通過收音設備清晰地傳遞出去,在寂靜的曠野里帶著一絲的冷硬,“家人們應該都聽過,這車站三十年前建的,后來由于數字能量暴動被廢棄。聽說不少靈異愛好者凌晨探險后都失蹤了,于是這里也被稱為只存在于午夜幽靈時刻的車站。”
“也有人說,午夜零時乘上它的電車,就將通往無法返回的異界。”
她抬手指向站牌,模糊的字跡在強光下透著一股不祥的衰敗。
“基石廳偵測到該區域空間參數再次異常,強烈靈能殘留與生命信號缺失并存。今晚,我們將驗證傳說的真假。”
郁堯站在她右后方半步的位置,手中的便攜式靈能探測儀正發出低沉的嗡鳴,屏幕上幾條代表空間曲率和靈能濃度的曲線在危險區域劇烈跳動。
他調整了一下頭盔上的多光譜成像目鏡,低聲道:“空間錨點極其不穩定,初步掃描顯示這站臺下方存在大規模非自然生物組織殘留。小心點,這地方像活過來了。”
就在這時,一陣冰冷刺骨的寒風毫無征兆地從隧道深處席卷而出,風中裹挾著鐵銹塵土和類似陳年血污與油脂混合的腥膩氣息。直播鏡頭晃動了一下,信號傳出短暫的滋啦聲。
“有東西來了。”紀憐淮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握著墨玉小劍劍柄的手指微微收緊。
嗚——
一聲悠長空洞,仿佛從久遠時空傳來的汽笛聲,猛然在隧道深處炸響。那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穿透耳膜,直抵心臟。
按道理說,藍星發展至今,所有的空中懸浮電車和地下電車都不會再發出一絲刺耳的聲音。可這個廢舊車站里,卻完美復原了只在教課材料里回出現的汽笛聲。
緊接著,兩道搖搖晃晃的昏黃光束刺破隧道的黑暗,由遠及近。伴隨著老舊金屬劇烈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嘎吱——哐當——嘎吱”,一列電車緩緩駛入站臺。
它殘破不堪,頗具年代風格的車體上布滿了大片深褐色的銹跡和坑坑洼洼的撞擊痕跡。車窗大多破碎,殘余的幾塊玻璃也污濁不堪,映不出任何內容。
車頭燈的光束渾濁不清,燈罩上甚至掛著幾縷黏糊到辨不清材質的黑色絲狀物。
更詭異的是,隨著電車的靠近,那令人作嘔的腥膩氣息驟然濃烈了數十倍。它無聲無息地滑行著,沒有車輪與鐵軌的撞擊,仿佛是漂浮而至。最終,它如同一個疲憊而腐朽的幽靈,停靠在站臺邊。
“吱呀——”
車廂中部的車門自動打開,如同怪獸張開了黑洞洞的嘴巴。
混雜著腐爛塵埃與陳舊油彩味的惡臭從門內洶涌撲出,車廂內部安靜到可怖。只有幾盞忽明忽暗的頂燈閃爍著慘白而微弱的光,勉強照亮蒙塵的座椅和廣告海報殘片。
座椅下的陰影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這電車本身就像一具移動的棺材。”郁堯的探測儀發出急促的警報音,“車體內部檢測到超高濃度怨念聚合體和活體組織反應,憐淮……”
“直播繼續。”紀憐淮打斷他,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她抬腿,毫不猶豫地踏進了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車廂。
郁堯緊隨其后,同時對著腕式通訊器低吼:“后臺監控組,實時記錄所有異常信號,維持直播鏈路穩定,準備抗干擾模式!”
車門在兩人身后猛地閉合,發出沉重的“哐當”聲,隔絕了站臺的光線。
電車的啟動無聲無息,只感到腳下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隨后整個車廂便緩緩滑動,向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隧道駛去。
十七分鐘后。
窗外的景象在電車駛入隧道的瞬間明顯變得不正常。一邊窗戶外面是加速倒退的隧道石壁,而另一邊窗外,卻詭異地映照出一片不斷蠕動的暗紅色肉質壁障。
那肉壁上甚至能看到緩緩搏動的粗大血管和扭曲纏繞的神經束,如同某種龐大生物的腔體內部。
“老天爺!那是什么東西!”彈幕瞬間刷爆。
“空間折疊?”郁堯盯著自己探測器和成像儀的屏幕,顯然有些不可思議,“物理現實空間與某個生物質異空間的界限在這里崩塌混合了,分子層面都在互相滲透干擾!”
話音剛落,車廂頂的燈光突然劇烈閃爍起來,發出刺耳的滋滋電流聲,隨即徹底熄滅。
短暫的黑暗降臨,只能聽到兩人和自己的呼吸聲。緊接著,伴隨著一陣粘膩濕滑的“噗噗”聲,無數根章魚觸手般的東西從通風口、車廂連接縫隙,甚至破敗的座椅皮革下鉆了出來。
它們在黑暗中扭曲甩動,帶著強烈的惡意抓向車廂內的兩人。
更恐怖的是,這些觸手內部似乎隱隱發出不成調又刺耳的童謠片段。
千禧城的所謂“童謠”那可是跟數據干擾、電流巨浪離不開關系的,即便是沒有安裝義肢的居民,也會受到傷害。
“低頭!”紀憐淮低喝一聲,不退反進。墨玉小劍無聲出鞘,帶出一道凝練的幽藍色軌跡。
黑暗中只聽數聲“嗤啦”的裂帛聲響,幾段斷裂的觸手掉落地板。斷口處沒有流血,卻是噴濺出閃爍著音符狀的暗紅色光粒。這些光粒在空中短暫漂浮,發出微弱卻又清晰的童謠歌聲。
郁堯已從戰術背包抽出兩根強效冷凍管,猛地摔碎在地板上。
“低溫掩護!”他喊道。
冰寒的白色凍氣迅速彌漫開來,暫時減緩了更多觸手的蠕動速度。同時,他手中的聲波槍發出一陣尖嘯的脈沖,掃過幾根撲近的觸手,將它們震得僵直麻痹。
紀憐淮抓住這稍縱即逝的間隙,雙指并攏,在冰冷的劍刃上一抹而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血痕滲出,瞬間被劍體吸收。墨玉小劍嗡鳴一聲,幽光大盛!
“九幽鎮魂,敕!”她清叱一聲,劍鋒猛地點在車廂地板上。
瞬間,以劍尖落點為中心,無數道細密的幽藍色冰線如同蛛網般擴散開去,所過之處無一幸免。
扭動的觸手和噴濺的音符光粒,甚至仿佛連空氣都被凍結凝固,整個車廂變成了一個詭異的冰凍標本館。
“找到空間弱點了。”紀憐淮目光如電,鎖定在冰線交匯最為密集的車廂地板一處。
她毫不猶豫,反轉劍柄,狠狠向下刺去。
那被凍結得異常脆弱的地板應聲碎裂,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濃重福爾馬林味道的氣流瞬間從下方涌出。
郁堯探頭用手電一照,頭皮瞬間發麻:
下方赫然是一個摧毀后老式校舍走廊的景象,而且還是倒轉的!
只是這景象極其扭曲,像打碎的鏡面重拼。更駭人的是,在那些破碎的窗洞里,伸出了無數被腐朽繃帶纏繞的手臂,溺水-->>者般徒勞地抓握著虛無的空氣。
“這是……”郁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人體實驗?!”
“走!”紀憐淮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拉住郁堯的手腕,縱身躍入了下方的黑暗洞口。墨玉小劍在墜落中劃出一道冰痕,減緩了兩人下落的速度。
失重感驟然消失,兩人重重落在陰冷堅硬的地面上。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灰塵的氣息,取代了之前車廂里的腥臊。光線晦暗不明,頭頂是一輪散發著鉛灰色光芒的巨大“月亮”。但仔細看去,那更像是某種巨大建筑內部的球形穹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