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興隆縣那場所謂的環保審查,立刻停下來。”
趙衛國的聲音很輕,仿似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另外,那個叫沈學峰的年輕人,既然他不愿意回來,那就讓他,永遠留在下面。”
“給他安排一個,清閑安逸,但一輩子也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位置。”
“我趙家的血脈,即便是在外面,也不能過得太辛苦。”
這番話,聽起來好像一個長輩,對自己不懂事的晚輩,無可奈何的寬容和安排。
可趙衛東卻聽得,后背陣陣發涼。
他最清楚,自己父親這番話背后,藏著何等冰冷。
這已經不是敲打。
這是要用一種,溫和卻又無比殘忍的方式,徹底廢掉沈學峰的政治生命。
讓他變成一個,被圈養起來,永遠也無法掙脫牢籠的金絲雀。
“我明白了,爸。”
趙衛東躬身退下,立刻撥通了南江省那邊的電話。
……
興隆縣委的緊急常委會,一直開到了深夜。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尹日明剛剛才把聯合調查組的初步方案,和高啟強那邊通報完畢,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就敲門走了進來。
他走到尹日明身邊,俯下身子,用一種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幾句。
尹日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剛剛端起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灑了一手,他卻好像毫無知覺。
“今天的會,就先到這里。”
尹日明的聲音嘶啞干澀。
“調查組的事情,暫時,先放一放。”
“大家,都先回去,等候通知。”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常委,都愣住了。
剛剛還一副,要跟惡勢力斗爭到底的架勢,怎么一轉眼,就偃旗息鼓了?
只有沈學峰,在聽到尹日明這句話的時候,心里猛地向下一沉。
他知道,趙家的反擊,來了。
比他想象的還要快,還要猛烈。
會議草草結束,沈學峰剛走出會議室,就被尹日明叫住了。
縣委書記的辦公室里沒有開燈。
尹日明一個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縣城的萬家燈火,身影顯得,無比蕭瑟。
“學峰。”
他沒有回頭。
“省里來電話了。”
“點名批評我們興隆縣,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就擅自成立聯合調查組,搞拉網式審查。”
“說我們這是典型的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嚴重破壞了南江省,來之不易的良好營商環境。”
“電話,是省政府的秘書長,親自打來的。”
尹日明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苦澀。
他轉過身,看著沈學峰。
“省里的意思很明確,環保問題,可以查,但只能點對點地查宏遠項目本身。”
“絕對不能,擴大化。”
“至于你那個,常務副組長的任命,也駁回了。”
“他們說你,太年輕,資歷淺,經驗不足,不適合,擔此重任。”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沈學峰的心上。
釜底抽薪。
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
他們不僅拿走了自己手里那把剛剛才被授予的尚方寶劍,甚至連自己,進入牌桌的資格,都給一并剝奪了。
“尹書記,我明白了。”
沈學峰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失望和憤怒,依舊平靜得,好像一潭深水。
“給您添麻煩了。”
尹日明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又是欣賞,又是愧疚。
“該說麻煩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