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坤搖了搖頭。
“這只是最保守的估計,我甚至沒算設備租賃和人工的大頭。工程一旦開動,各種意想不到的開銷多得是。我估計,全部弄完,奔著五百萬去了。”
“五百萬?”李哲倒抽一口涼氣。
“咱們鄉一年的財政收入才多少?刨掉所有人員的工資、福利,辦公經費,水電開銷,還有上頭壓下來的各種硬性指標任務……鄉財政的賬上,能動用的活錢,從來沒超過二十萬。”
錢坤攤開手。
“說句不好聽的,鄉政府的褲兜,比咱們的臉都干凈。拿什么去治河?拿嘴嗎?”
曲元明一直靜靜地聽著。
錢坤說的這些,他早就一清二楚。
如果連這點困難都預料不到,他也沒資格坐在這個位子上了。
“錢副鄉長,問到點子上了。”
“錢,確實是最大的問題。但我們不能因為有困難,就不辦事了。不然,老百姓要我們這些干部干什么?”
他看向三人,拋出了一個問題。
“大家先別泄氣,集思廣益一下,都想想,有沒有什么路子?”
李哲最先開口。
“鄉里不行,那……縣里呢?咱們可以打報告,向縣水利局、環保局申請專項資金。這么大的民生工程,縣里總不能不管吧?”
錢坤給他潑了冷水。
“小李,你太年輕了。報告打上去,流程就要走多久?一層一層審批,一個章一個章地蓋,沒個一年半載,根本到不了拍板那一步。就算最后批下來,你猜能給多少?給你個三十萬、五十萬,都算是縣領導開了天恩了。這點錢,夠干嘛的?打水漂都聽不見個響。”
周巖從技術的角度提議。
“或者……我們可以分段治理?先緊著污染最嚴重、淤積最厲害的那一段來?這樣初期的投入會少很多。”
錢坤再次搖頭。
“治標不治本。沿溪河是個整體,上游的沙土不清,你下游清得再干凈,一場大雨下來,全都白干。錢花了,效果沒看到,到時候更不好跟老百姓交代。”
李哲和周巖都泄了氣。
曲元明開口。
“我們缺錢,但有人不缺。”
嗯?
“王大炮,他不缺錢。”
曲元明繼續說道,“他為什么能賺得盆滿缽滿?因為河里的沙子,值錢。”
曲元明放下茶杯。
“王大炮他們挖沙,把好沙挖走了,留下了大量的淤泥和劣質沙,堵塞了河道,造成了污染。”
“現在,這些堵塞河道的淤沙,在咱們眼里是垃圾,是負擔。但換個角度想,這些垃圾,它是不是也值錢?”
三人愣住了,還能……這樣想?!
周巖反應過來。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河道淤沙,成分很復雜,但里面有相當一部分就是被水流沖刷下來的建筑用沙!只要我們把這些淤沙挖出來,經過篩分、清洗,完全可以作為合格的建材出售!剩下的那些純淤泥,也不是廢物,經過發酵處理,就是頂好的有機農家肥!”
錢坤被震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快二十歲的年輕人。
他這輩子,在鄉里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
自認為對沿溪鄉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可他從來沒有過這么大膽,這么……天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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