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偏在自己第一天正式主持工作、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又不在的時候,給他來了這么一出。
“其他人呢?張海濤,孫萍他們呢?”他問的是鄉里的其他幾個班子成員。
“都……都在辦公室里,不敢出來。”李哲的聲音更小了。
曲元明冷笑一聲。
一群廢物。
他整理了一下襯衫領口,推開車門。
“讓他出來!”
“新來的鄉長在哪?讓他滾出來見我們!”
曲元明走到人群最前方,站上辦公樓前的臺階。
院子里安靜下來。
“我是曲元明,沿溪鄉的鄉長。”
“大家有什么訴求,可以選個代表,來我辦公室談。堵在這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人群中一陣騷動。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了出來。
“曲鄉長?”
“你說了能算?”
“我說了不算,誰說了算?”曲元明反問。
老人沉默了幾秒,“好。”
他點了點頭,轉向身后的村民。
“大家先在院子里等著,別吵也別鬧,我去跟曲鄉長談。要是談不出個結果,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王叔,別信當官的,他們都是一伙的!”人群里有人喊。
被稱作王叔的老人回頭呵斥。
“都閉嘴!讓他試試!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倒要看看,他這把火是燒我們,還是燒那些王八蛋!”
說完,他便跟著曲元明走進了辦公樓。
辦公室內,李哲已經倒好了兩杯熱茶。
曲元明請老人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老人家,怎么稱呼?具體是什么事,現在可以說了。”
“我叫田石軍,以前是前進村的老支書。”
田石軍端起茶杯,卻沒有喝。
“事情很簡單。八年前,縣里修那條通往省城的快速路,占了我們前進村、后營村還有大王莊三個村一共三百多畝地。當時說得好好的,青苗補償款和土地征用款,一共三百二十萬,縣財政撥下來,鄉里馬上就發。結果呢?青苗補償那點零頭倒是給了,可那筆三百多萬的征地款,我們至今一分錢都沒見著。”
“這八年,你們沒有向上面反映過?”曲元明問。
“反映?怎么沒反映?我們去鄉里問,鄉里說錢縣里還沒撥。我們托人去縣里打聽,縣里說錢早就撥到鄉里的賬上了!我們再回來找,趙日峰就跟我們打太極,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后來我們去的次數多了,他就開始嚇唬人,說我們是無理取鬧,要抓我們去坐牢!”
他頓了頓。
“趙日峰在沿溪鄉就是土皇帝,手底下養著一幫人,誰敢跟他對著干?我們村有個后生,性子烈,多說了兩句,回頭就被派出所的人叫去喝茶,關了一天才放出來。打那以后,誰還敢出這個頭?大家都是拖家帶口的莊稼人,怕啊!”
“那為什么現在又敢了?”曲元明追問。
“因為趙日峰倒了!”
“我們聽說了,他被抓了!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現在您來了,是新鄉長。我們尋思著,新來的官,總不能跟趙日峰是一路人吧?所以大伙兒商量著,再來爭一次!這筆錢,是我們的賣地錢,是我們的活命錢!三百多萬,八年了,光利息都多少了!”
曲元明靜靜聽著。
這件事,太巧了。
巧在他第一天全面主政。
巧在他最得力的助手錢坤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