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
任坤見到辛媽媽,既震驚又激動。
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正用匕首對著桑棠晚,下意識想要往辛媽媽那里走。
桑棠晚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任坤往前走兩步,她就能找到機會逃跑。趙承曦也就能制住任坤,一切問題也就都迎刃而解。
她僵著身子,不敢有一丁點動作,生怕引起任坤的注意。
趙承曦也看出這一點,全神貫注地盯著任坤,等待機會。
但任坤暗地里做了這么多的壞事,卻還能坐到一朝宰相的位置上,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
他腳下一動,便反應過來,立刻停住步伐,手里的匕首又回到了桑棠晚脖頸處。
桑棠晚心中一陣失望,任坤倒是個精明的,在這么激動的情況下居然沒有失去理智。
趙承曦眸光也暗了暗,拳頭握得越發緊。
若非桑棠晚在任坤手里,他必不會在邊上看著。
辛媽媽渾身微微顫抖,眼中滿是淚花,既懼怕又擔心,一直看著桑棠晚說不出話來。
任坤定了定神,語氣平靜了些:“凝兒,你竟然還活著。這么多年,你就躲在她們母女的身邊?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就這么狠心看著,不肯露面?”
他心中憤怒卻又無奈。
這么多年,他幾乎將整個大晟翻過來,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他以為她死了。
但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她。
沒想到,她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桑如枝那個該死的賤人,表面順從他,背地里卻將他最在意的人一藏這么多年。
她被毒死、被刺死真的太輕松了。應該將她凌遲處死!
桑棠晚眨眨眼,手中不敢有動作,心里卻在猜測辛媽媽和任坤到底是什么關系。
“凝兒”這個稱呼,聽起來有些親密,她記得辛媽媽的大名叫辛從凝。
當然,單從稱呼也聽不出什么來,只是兩人之間的對話,聽起來也不像普通的兄妹。
辛媽媽一直那么害怕任坤。
難道,任坤強迫自己的妹妹……
想到這里,她心中一陣犯惡,看向任坤的眼神,更多了幾分厭惡。
“沒錯。”辛媽媽看看桑棠晚,頓時鼓足勇氣:“柚柚是我奶大的。我從你身邊逃出來之后,就到了桑家,給柚柚做了奶娘。柚柚就跟我的親生女兒一樣,你要是敢傷害她,我現在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她說著,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將尖銳的頭子對著自己的脖頸。
她生來膽小,手顫抖得厲害,眼中卻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她說到做到。
“她也只是像你女兒一樣,又不是你的女兒,你何苦為了她和我鬧?”任坤對她說話的語氣,不知不覺間便有幾分柔和。
“她比我親生的還要親。”辛媽媽已經下定決心,聲音也高了些:“夫人救了我的命,養了我這么多年。柚柚拿我當親娘一樣孝順。就算是養個小貓小狗,這么多年也會有很深的感情。我不像你,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里只有利益,從來沒有任何人。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要知恩圖報,而且我愛柚柚,勝過愛我自己的性命。”
她抬起脖子,將釵子尖銳的頭抵上去,給任坤看,以示她的決心。
“你躲了我這么多年,對我如此絕情。”任坤眼中滿是恨意:“對一個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卻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來搏?”
他不能接受辛從凝這樣對待他。辛從凝是他今生唯一在乎的女人,他愿意為辛從凝付出一切東西。
但是,辛從凝卻這樣對待他?
“你只說她躲著你,怎么不說你是怎么對待她的?”
半晌沒有開口馮興懷,這時候忽然說話了。
眾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馮興懷身上。
辛媽媽聽到他的話,有些激動起來,手越發顫抖的厲害,眼淚也直直地從臉上滾落。
想到過往的事情,她心里只有害怕和后怕。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常常午夜夢回之間,夢到任坤讓她覺得可怕的臉。夢到他對她很可怕的事情。
這個夢魘,只怕一輩子揮之不去。
“我怎么對待她是我們家的事情,與你無關!”
任坤氣急敗壞,再維持不住方才的冷靜。
馮興懷不理會他,只緩緩將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辛媽媽的確是任坤妹妹。
但是,辛媽媽并不是任坤父母親生的。
任坤有一個親妹妹,從小身子底子很弱,總是生病。甚至有幾次病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幾乎就要保不住。
后來,任家父母找高人做法,高人做完法之后,讓任家父母認一個干女兒,陪著親女兒一起長大。
親女兒的身子就能一天天好起來。
任家父母愛女心切,自然照做,便認了辛媽媽做女兒。
當時,辛媽媽也是跟著任坤一個姓的。辛媽媽后來還是用回了自己的本姓。
辛媽媽生得貌美,在任家一天天長大,便得到了任坤的覬覦。
辛媽媽是個正常的女兒家,她進了任家做女兒,就把自己當作任家的人,也拿任坤當兄長一樣對待,絲毫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任坤數次暗示明示,甚至到后來,向她表白。都被她委婉拒絕。
辛媽媽后來不勝其煩,和任坤說清楚之后。恰逢任母安排人和她相看,想說門親,不知道辛媽媽滿不滿意。
辛媽媽急于擺脫任坤的糾纏,見到男子長相還過得去,家境也還算不錯。便答應了那樁親事。
她心里想著,只要能擺脫任坤的糾纏,不做出那叫世人恥笑之事,嫁給誰都行。
任坤的種種行為,實在叫她不能接受。
哪里知道任坤聽到她答應嫁人的消息之后,平時還裝作和善的人,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深夜闖進她的閨房,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抓住關了起來。
她被關在那個密室里,足足三年。
這三年里,任坤無數次欺辱她。
但她也無數次地反抗,逃跑。
任坤得逞的次數并不多。
他似乎更享受囚禁她的快感,每天來看看她,和她說說話。
與此同時,任坤在外面女人也沒斷過。那個時候,桑如枝也已經在他身邊。
辛媽媽逃跑了無數次,終于,那一次叫她徹底逃了出來。
她知道,任坤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想方設法掘地三尺到處找她。
她逃到哪里都會被抓回來的。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那時,她悄悄躲在了任坤的書房里。
任坤主管派人在外面到處找她,卻沒有想到她就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足足過了好幾日。
那天,辛媽媽躲在書架后,聽到任坤和一個女子說話。
她透過書冊的縫隙,第一次見到桑棠晚的母親桑如枝。
桑如枝即將臨盆,肚子高聳,正和任坤說著話。
辛媽媽一看到她,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她雖然不理會任坤,因為任坤平時和她說話,會炫耀似的說起外面的女人。
她知道桑如枝的存在。
見到桑如枝,她不僅不反感,反而很同情。
桑如枝并不知道任坤的真面目,只是上了他的當。
在聽到桑如枝和任坤的對話之后,她高興起來。
桑如枝說想給孩子找一個奶娘。
任坤大概是因為找不到她,顯得心浮氣躁。只是很敷衍地和桑如枝說,讓她自己看著辦。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生意上的事,桑如枝便離開了。
辛媽媽在書房等著,終于在深夜找機會跑了出去。
這一次,她依著自己記憶中任坤所說的桑如枝店鋪的位置,找了過去。
桑如枝的確才派了人出去找奶娘,對于有奶娘這么快就登門也有些意外,但見辛媽媽樣貌出色,性格溫順,心里頭便生了幾分歡喜。
她問起辛媽媽為什么要出來做奶娘,自己的孩子哪里去了等等問題。
辛媽媽早想好了怎么回。說自己孩子出生就夭折了,丈夫嗜酒,喝醉了對她非打即罵。前天夜里喝醉酒從外面回來時,在路上掉進池塘淹死了。
她一個人無法生活,聽說桑如枝這里需要奶娘,便過來問一問。
她跪在地上,哭著求桑如枝留下她。她不會改嫁,也沒有別的親人,以后會一心一意拿桑如枝的孩子當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
桑如枝下來心善,見她如此可憐,便將她收留了下來。
后來幾日,見她老實本分,連門都不怎么出,便讓她給孩子做奶娘了。
辛媽媽確實失去了一個孩子。
但顯然,她對桑如枝說的話是假的。
那個孩子,是任坤強迫她來的。
任坤卻恬不知恥,總是在她面前說他們的孩子如何如何。
辛媽媽那時候被他折磨得快要瘋了,在孩子八個多月時,實在受不了。
便發了瘋一樣捶自己的肚子,用凳子,用各種能拿到手的工具。
等任坤回來時,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辛媽媽。
她身子受了很大的傷,但心里卻痛快。看著任坤痛不欲生的神情,她心里更痛快。
她不想要這個孩子。這不是她想要的,是孽種!
孩子沒有了,她覺得對不起孩子,但她絕不會生下這個孩子。
后來,她便將自己全部的愛都傾注在桑棠晚身上,把她當成自己精神上唯一的寄托。
事實上,她確實是這樣做的,這么多年對桑棠晚一直小心呵護,有許多親娘對孩子還要好。
而她自己,也從桑棠晚身上得到了養孩子的喜悅,身心都一天天好起來。
后來,桑家被抄家,她義無反顧地跟著桑如枝母女去了定陽。
不只是因為她沒有別的去處,還因為她拿桑如枝母女當自己的家人。
如果需要,她隨時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保護她們。
但桑如枝是極其聰明的,那么多年,她躲在桑如枝身邊,都沒有被任坤發現。
后來,桑如枝雖然不在了,但是桑棠晚的智計并不比她娘親差。
她也得以躲在桑棠晚的羽翼下,安然活到現在。
這一次,是為了桑棠晚,她主動站出來。
否則,這輩子她都不可能面對任坤。
“這就是一個滿嘴的仁義道德,天下百姓眼中的好官對自己的義妹所做出來的事。”說到最后,馮興懷眼中冒著火,盯著任坤:“你還有什么顏面開這樣的口,說這是你的家事與別人無關?”
任坤這般的禽獸,應當人人得而誅之。
桑棠晚聽完許久回不過神來,看向辛媽媽的眼神中滿是心疼。
她如今才知道辛媽媽吃了多少苦,比她娘親更甚,那樣拿掉孩子,說不準是會丟了性命的……
她沒有辦法想象,辛媽媽經歷了怎樣的疼痛。
任坤還是人嗎?
他究竟拿這些可憐的女子當什么?他的附屬物嗎?還是能起得上作用的下屬?
辛媽媽早已淚流滿面,她用力擦去眼淚,對著任坤道:“你現在放了柚柚,我可以跟柚柚交換。”
“少來這一套!”任坤何等精明:“桑棠晚我不會交給你們,你也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