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棠晚,你把云釉棉放給京城所有賣布匹的鋪子出售,唯獨不給我胡氏布坊,是不是故意針對我?”
胡致軒指著桑棠晚的鼻子咆哮。
如果可以,他現在恨不得將桑棠晚碎尸萬段。
他倉庫里堆了那么多的綢緞,原本算好了入夏應該可以大賺一筆。
不想都到這個時候了,綢緞的價格還是紋絲不動。
他娘察覺到不對,派人查看了一下,這才發現京城所有的布匹鋪都在出售桑棠晚的云釉棉。
他們居然都商量好了,綢緞的價格全都一致,只比去年浮動了兩成。
可他當時進貨的價格,就不止這個數。
原想著綢緞價格就算翻倍也不稀奇,沒想到桑棠晚居然能聯合這么多的店鋪針對他。
別人都沒有漲價,只有他一個人漲價,他的綢緞當然賣不出去。
“買賣自由。”桑棠晚漫不經心道:“云釉棉是我做的,我想給誰賣就給誰賣。怎么,胡老板管天管地,還要管我東西賣給誰不成?”
真是有意思。
看樣子胡致軒是真急了。
她估摸著這次虧損下來,胡致軒血本無歸,鋪子肯定是開不成了。
這也不奇怪。胡致軒之前一直躲在胡綠夏的羽翼之下,從來沒有獨當一面過。
才學著做生意哪有不吃虧的?
“我不管你的云釉棉給誰賣。”胡致軒高聲道:“但是你不能規定綢緞的價格。誰讓你給綢緞定價的?”
他最急的是這個。
哪怕只漲價一個月,他也不貪心,能保本就行。
現在的情況是他把鋪子抵押了,借了錢莊很多銀子。如果在秋蠶絲出來之前他不能把倉庫里的綢緞全都賣了,他將會死得很慘。
“胡老板哪只眼睛看到我給綢緞定價了?”桑棠晚沒了耐心:“你若沒有別的事,快些走吧。我這里還要做生意。”
她沒空聽胡致軒胡攪蠻纏。
“桑棠晚!你這是要將我逼上絕路,信不信我放火燒了你的鋪子?”
胡致軒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來。
眾人一陣驚呼,紛紛退讓。膽小的客人已經在往門外跑了。
“胡致軒,你再繼續在這里發瘋,我要報官了!”
桑棠晚皺起眉頭,給了門邊的趙青一個眼神。
胡致軒就是個愣頭青,什么都干得出來。還是要防備著一些好。
不過,胡致軒今日跑過來鬧,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胡致軒完全沒理由鬧這一出。
胡致軒還是從前被胡綠夏給慣壞了。
趙青微微點頭,緩步上前。
眼看他就要靠近胡致軒。
此時外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宰相大人到!”
鋪子里頓時一靜。
桑棠晚抬眸朝門邊望去,心中疑惑。
任坤到她鋪子里來做什么?
這位宰相大人,是趙承曦的老師。桑棠晚從前自然是見過他的。只記得他為人和藹,平易近人。
但桑棠晚也不知道為什么,并不怎么愿意和他親近,所以不算熟悉。
胡致軒也扭頭朝外望去。
任坤緩步走進門。
“見過宰相大人。”
眾人齊齊行禮。
“不必客氣。”任坤面上掛著平和笑,很是和悅,目光轉向一旁的胡致軒。
胡致軒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宰相大人光臨,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桑棠晚從柜臺內走了出去。
任坤看向她,目光中含著笑意,沒有絲毫架子:“只是路過,不必客氣。你們兩家是什么糾紛?”
桑棠晚看了一眼胡致軒:“胡老板似乎不肯讓我將我鋪子里出的布匹批發給同行出售。剛才他還揚要放火燒了我的鋪子。”
聽聞任坤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宰相,做事公正,很受百姓愛戴。
這件事情并不復雜,是非曲直一眼便知。
她等著任坤給她一個公道。
“這話真是你說的?”任坤的目光落在胡致軒身上。
胡致軒不由低下頭:“我……我只是一時沖動,胡亂語,不會真的……”
他咽了咽口水,渾身微微發抖。
桑棠晚心中好不奇怪。任坤語氣平和,并無兇相,胡致軒何至于如此害怕?
“不是真的?”任坤看了一眼他手上:“火折子都拿出來了?”
“我,我不敢!”胡致軒連忙將手中火折子丟了。
“回去吧,不要再來了。”
任坤抬起頭不再看他。
胡致軒如蒙大赦,快步跑了出去。
“多謝宰相大人主持公道。”桑棠晚朝任坤行了一禮:“這會兒已是午飯時分,大人不如留下來用頓便飯?”
她客氣地相邀。
實則也就是說句客套話罷了。雖然市井之上常有傳,說任坤與民眾打成一片。但她還是將信將疑。任坤貴為宰相,怎會與平民一道用飯?
不料,任坤聽她所竟點點頭道:“正好我肚子餓了。你也不必準備什么好酒好菜,家常便飯即可。”
他說著,竟然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桑棠晚不由怔了怔,連忙吩咐:“盼夏,你去酒樓買一桌酒菜回來。”
邵盼夏連忙答應。
“不用破費,你們吃什么我吃什么就行。”任坤擺擺手阻止她。
“我平日無事也是去酒樓買菜的。”桑棠晚笑著解釋:“家里并沒有廚娘。”
任坤笑道:“那就客隨主便。”
“您請進來坐。”桑棠晚邀他坐下,又親自奉茶:“我去后頭一趟。”
“請便。”任坤很是隨和。
桑棠晚快步進了后院:“媽媽。”
院子里并沒有人答應。
她好不奇怪,左右轉了兩圈,口中拔高了聲音:“媽媽?”
“柚柚,我在這兒。”
辛媽媽的聲音傳來。
桑棠晚快步走過去,她推了一下門沒有推動:“你怎么把自己關在屋子里?”
辛媽媽打開門,探頭往她身后瞧了瞧,才放她進門。
桑棠晚前腳跨進門檻,辛媽媽后腳砰的一聲便將門關上,又迅速上了門閂。
“怎么了媽媽?”桑棠晚察覺到她的不對:“臉色怎么這么白?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辛媽媽面上神色看著更像是遭了驚嚇。
可在這后院里,能有什么嚇人的東西?
“沒有。”辛媽媽拉住她的手:“柚柚,你答應媽媽別把外面的人帶到院子里來。”
“外面的人?”桑棠晚蹙眉:“媽媽是說宰相大人嗎?”
她反握著辛媽媽的手,察覺到辛媽媽聽到“宰相大人”四個字,渾身似乎顫抖了一下。
“是,是。”辛媽媽用力點頭,哀求地看著:“別讓他進來,別讓他看到我!”
桑棠晚不明就里:“媽媽和他認識?”
辛媽媽怎么會這么害怕任坤?
“柚柚……”辛媽媽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好了媽媽,我知道了。”桑棠晚拍拍她的手寬慰她:“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他進來,也不會讓他知道你的存在。什么原因我也不會追問的,你什么時候愿意告訴我就和我說,不愿意說也沒關系。”
她察覺到這里面好像有很深的隱情。
辛媽媽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談論這些。她也不打算追問。
辛媽媽抱住她,啜泣著道:“好孩子,謝謝你。”
“我來就是為了和你說,讓你中午不用做飯。”桑棠晚也抱住她:“那你在這休息,我到前面去招待他。”
“你當心些。”辛媽媽抬起頭來,擦擦眼淚道:“他這個人,表面是個菩薩,背地里蛇蝎心腸,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你千萬不要什么都和他說,只要表面過得去就行,知道嗎?”
她膽子小,說著這些話渾身已然瑟瑟發抖。
“媽媽別怕。”桑棠晚拍著她肩安撫她:“放心,我會好好應對的。”
她心里有了數。
辛媽媽將她視如己出,不可能騙她或是坑她。她這樣說任坤,只能說明任坤是個偽君子。
辛媽媽目送她出了門,又趕忙將門關上,從里面落了門閂。
桑棠晚回到前頭。
邵盼夏已然買回了酒菜,正往桌上擺。
任坤毫無架子,和她閑談著。
“宰相大人,有些小事處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
桑棠晚收拾好心情,笑著走進屋子。
“無妨。”任坤朝她抬了抬手:“坐。”
桑棠晚坐下,遞了碗筷給他:“您請。”
“讓她也坐下一起吃吧。”
任坤看了一眼邵盼夏。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一個下人。”邵盼夏受寵若驚,連忙擺手后退。
小姐為人隨后,在后院她們都是一桌子圍起來吃飯的。
但是,今天不同,她怎么能和宰相大人一張桌子吃飯呢?
“同樣是人,分什么高低貴賤?”任坤道:“坐下一起吃吧。”
邵盼夏還是不敢。
桑棠晚笑道:“既然宰相大人讓你一起吃,你就別客氣了。”
任坤想來是想繼續傳播一下自己親民的美名。那她成全他便是了。
吃完這頓飯,她和任坤應該不會再有什么交集。
“你和你娘親從京城去定陽,吃了不少苦頭吧?”
任坤抿了一口酒,與桑棠晚閑話家常。
“宰相大人連這個都知道?”
桑棠晚有些驚訝。
“你進獻云釉錦入宮,身份過往都是要查明的。”任坤解釋道:“何況你與時宴舊時曾有親事。時宴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的事情我自然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