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兒子心里怎么想,這終身大事都是要由母親做主的。”陸亦鐸緩緩說道。
陸夫人聞有些無奈地道:“你也就別跟娘繞圈子了。這兩年里,你說說我給你尋了多少個合適的人,十個指頭怕是都數不過來了。可你倒好,每次都是一句話:等你回來再商議。可你每次回來皆是風塵仆仆而歸,又行色匆匆而去。這次總算是能踏實在京城住些天了,那咱們就好好商議一下,我以往信中提到的那些人,可有你合意的?”
陸夫人并沒真指望他能說出個人來。
陸亦鐸也的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定了定神色,反問道:“母親為什么覺得尹屏茹不再合適了呢?”
“你總算是把心里話說出來了。”陸夫人并不覺得出乎意料,“她哪里不合適,還用我說嗎?雖說你要娶的是個填房,并非原配,但你放眼望去,這整個大齊朝有幾個人像你這般年紀就做到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河南巡撫的?若娶個和離過的妻室,就不怕京城的人笑話嗎?”
“母親,這日子終歸是給自己過的……”陸亦鐸說得直接,“娶妻娶德,還是人品性格更重要些,旁的無需過多在意的。更何況,屏茹雖然和離過,但這是非曲直,您也是知道的,怕是整個濟南城的人都知道!”
“是非對錯暫且不論,就算全是賀家的不對,那又怎么樣呢?”
陸夫人有著自己的擔心,接著道:“賀家與邱家結了親家,那邱家憑借一個駙馬都尉青云直上,此刻正是如日中天,賀家也跟著有了不少起色。我是怕你日后在官場上,無故受了連累!”
“官場之中的事本就是瞬息萬變,興衰榮辱很多時候都無法預知,誰又能知道以后會是怎樣呢?”陸亦鐸輕聲說著。
“她可還有一個孩子呢!你也覺得沒所謂嗎?”陸夫人本是挺喜歡陸清容的乖巧,但此時提到她卻突然有了幾分嫌惡。
陸亦鐸想起那個一見面就使勁盯著自己看的小娃娃,還有她蹲在海棠樹下寫字的那副畫面,不由一笑,隨即說道:“母親難道忘了,我也有三個孩子
呢!”
陸夫人無以對,甚至有了一絲無力感,覺得跟他完全是在對牛彈琴。
“算了,今天咱們不說這個了。你把我剛才的話再好好想想。”陸夫人思索了片刻,“其他的,等你和清華的差事有了著落再說吧!”
陸亦鐸并沒奢望母親會贊同他的想法,能像現在這樣留有余地已經很好了。何況母親這最后一句話,似乎還讓他看到了點希望……
從正屋出來后,陸亦鐸也開始琢磨起自己的差事來。
此次進京,雖然從未與人提起,但陸亦鐸一直對以后的任職有些擔心。
他這些年的官路能夠如此平坦,一來是他每次在考核中的成績都遙遙領先,且得到了上峰和同僚們的一致稱贊;二來也是跟靖遠侯府的關照脫不了干系。
但靖遠侯府具體是如何關照的,其中是否涉及了輔政王一派的官員,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如今年紀輕輕就官居四品,這一向是母親夸耀得意的資本,卻也讓他被當做出頭鳥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當然,這可能是自己杞人憂天了,但對于以后的任職問題,他卻真是十分猶豫不定。
雖說皇上要親自核準這次官員的任免,但名單還是要由吏部遞上去,說白了皇上有的是決定權,而吏部才是真正在行使選擇權。
吏部文選司的郎中周洪,和他在同科中關系最為親密,之前就曾跟他提起過,兩淮鹽運使正在出缺,若他有意可以幫他舉薦。
陸亦鐸卻是有些舉棋不定,輔政王獨攬朝政的這些年,江南的鹽稅已是一盤爛賬,現在去做這個兩淮鹽運使,很可能就是去頂缸而已,可謂風險大于機遇。
他本有心繼續留在河南,好在下一任期上將賑災和興修水利的事情做完,卻又怕辜負了母親對他升遷的期盼。
回京的一路上,陸亦鐸都在考慮著是原職留任還是去江南接那個燙手山芋,始終沒能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