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注意到上面幾處明顯劃去的痕跡,不由眉頭微蹙地看了呂媽媽一眼。
“奴婢寫得著急了些,有點亂,要不給您再抄寫一份?”呂媽媽連忙說道。
她之前只想著在陸清容去沁宜院之前先讓吳夫人過目,卻沒料到會有如此大的改動。早知如此,她就應該更早些送過去,留下重新謄寫的時間。
“不用了,能看清楚就行。”陸清容覺得從這里面反而更能瞧出端倪。
她仔細看了看手中那份清單,越看越是吃驚。
即使把那些被劃去的都算上,這也顯得十分不合理。堂堂縣主出嫁,若說喜宴的計劃還勉強說得過去,那么聘禮和彩禮那部分,則是太過失禮了。
陸清容腦海中突然閃現出成陽公主那趾高氣昂的模樣,如果她看到這個,又會是怎樣一番表情?會不會直接把它甩在吳夫人臉上,然后一拍兩散?
險些被自己的胡思亂想逗笑,其實陸清容明白這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吳夫人的行事作風,她多少還是知道些的。
那是個在表面功夫上十分上心的人,而且吳夫人和成陽公主算是比較熟稔,不可能在明知公主脾氣的情況下做出這等匪夷所思的試探。也就是說她既然敢這么干,就是料定公主府不會有任何異議。
陸清容現在覺得,除了之前自己認為完全不可能
的那個猜測,幾乎再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了。
看著眼前這份連自己成親時的一半都不到的清單,陸清容盡量保持著不動聲色,“眼下這聘禮是最要緊的,今天咱們先按照清單去庫房查看一番,把缺少的物件都標注出來,才好趕緊去置辦。”
陸清容之后又交代了些細節,呂媽媽一一記下。
等到呂媽媽奉命離開榆院,獨自走在去庫房的路上,一直緊握著的手心已經出了許多的汗。
倒并不是對陸清容井井有條的安排太過吃驚,畢竟陸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學過些管家的事務也不算什么稀奇。
最讓她擔心的,卻是陸清容對那份明顯存在異常的清單,竟沒有絲毫的質疑。
若說別人不清楚還算情有可原,但世子夫人自己嫁進來的時候是什么排場,她自己心里不可能不知道,卻能以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看著剛才那份清單。
陸清容越是不動聲色,她心里越不踏實。
夫人之前機關算計,到底是給自己找了個怎樣的對手……
呂媽媽現在只希望,世子夫人并沒有猜到二爺那邊發生的事才好。
此時的楓院,蔣軻正獨自一人站在院中。
正如院名,楓院之中種了為數不少的楓樹,深秋將過,似火的紅葉已經過了最鮮艷的時期,開始進入慢慢的凋零。
身著一襲青紫色錦袍的蔣軒,站在幾棵不停落葉的楓數之中,一動不動。
過了好半天,才突然伸手接住了一片正在下落的楓葉,仔細端詳了片刻,用無比輕柔的動作將那葉子揉了個稀爛,才又緩緩放手,看著它墜落下去。
如果只看到蔣軻此時的表情,定然無法從那格外溫和的目光中猜出他正在做的動作。
看著它落在地上,在滿院落葉的襯托中仿佛再也找不到那可憐的身影,他才滿意地抬起頭來,微微側身轉了個方向。
此時的蔣軻,視線似乎能夠穿透面前的層層阻隔,看到榆院。
他所面對的方向,正是對著那里。
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
昨日母親外出赴宴,一回來就氣沖沖地把他叫了去,問東問西地說了好大一通。
不知道是當時母親本身有些語無倫次,還是自己被她那盛怒的模樣嚇住了,竟是聽了好半天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母親問他,有沒有私自去府外玩耍,有沒有見過不該見的女眷……
他起初真的是一頭霧水。
自己從小到大,別說出府,就是離開楓院的次數都并不是很多。
有時候他真的很羨慕自己那個大哥,可以那樣肆意地生活,仿佛任誰都無法約束到他。
后來母親又接二連三地說了許多,他才終于明白,是在問自己有沒有私下接觸過康寧縣主,那個不久之后就要與他成親的女子。
原來那個女子出了事……
就在母親等著他的回答,明確表示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就會退婚的時候,他竟然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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