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直到天色破曉,內室的里間才漸漸映入些許光亮。
看著床邊那盞小燈,蔣軒心中忽地一軟。
想起昨夜,陸清容堅持要把燈吹滅……后來完了事,蔣軒正要再把燈點起來,陸清容卻還是不讓,問她怎么不怕黑了,她也不聲,反正就是不許他去點燈……
蔣軒的心里復雜而甜蜜,凝視著躺在里側的小小身影,許久不曾移開目光。
此時的陸清容,白色寢衣干凈整齊地穿在身上,一只手臂輕輕搭在蔣軒腰間。她的呼吸極輕,要離得非常近才能感受到那份平緩的觸動。
過了好半天,蔣軒才從她那宛若凝脂又飄著紅暈的臉上收回視線。
他實在不想吵醒陸清容。昨夜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直到很晚都睡不著,一直翻來覆去的。于是蔣軒身上那八爪魚是一會兒換一個樣子,搞得他更難入睡。明知她是無心的,但這么被她不時蹭來蹭去,自己也跟著難受,顧著她初經人事,無論如何又只能忍住……
先把自己的手臂從她頭下輕輕撤出,蔣軒方才躡手躡腳地起身,去了外間。
珠簾落下的聲音極輕,但陸清容還是立刻就睜開了雙眼。
早在蔣軒小心翼翼將她的手從他腰間挪開的時候,陸清容就已經醒了。
只不過一夜過去,她不僅僅徹底恢復了清醒,那因為酒精而變得格外勇敢的勁頭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事情的結果,她是不后悔的,但回憶起昨夜自己的種種行,只盼望這屋里要能有個地縫,倒應該是個不錯的容身之處……
陸清容一邊縮在被子里繼續裝睡,一邊側耳注意著外間的動靜。
只聽到蔣軒一到外間,就輕聲喊了綠竹進來,說了許久的話,至于具體說的是什么,無論如何都聽不清楚了。
一炷香的工夫后,陸清容確定蔣軒已經走了好半天,終于緩緩起身。
先是站在銅鏡前,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方才喊了綠竹進來。
陸清容先是看著外間,向綠竹使了個眼色,盡量做得和平日一般無二。
綠竹會意,回道:“世子不在外面,剛剛更衣去了書房。”
陸清容這才安下心來,任由綠竹幫著梳洗更衣。
正梳著頭,陸清容才從鏡子里發覺,綠竹一副心里有事、欲又止的模樣。許是昨晚自己的樣子,讓她擔心了。陸清容暗暗有些歉疚。
“忘了讓你早些叫我了。明日一早世子就要啟程,一會兒大家都要去靖春堂坐一坐。今兒的頭發不能太隨便。”陸清容先開了口。
“嗯。”綠竹應道:“奴婢倒是記著這事兒,只是剛才世子爺還特地囑咐過,不讓吵了您的覺。”
陸清容聞,臉上一熱,沒再接話。
綠竹原本是有些擔心陸清容的,但見她早上的樣子并無不妥,也就放下心來。此時她腦子里回蕩著的,反而是早晨世子爺說的那些話。
先是讓她不必急著服侍夫人起身,接著又再三囑咐,以后盡量莫要讓夫人飲酒……
綠竹直到此刻,仍感覺有點怪怪的。在榆院丫鬟婆子們的眼中,蔣軒甚是不茍笑,偶爾吩咐事情,都是簡單明了,一共也說不了幾個字,剛才只讓夫人別喝酒這一件事,就來來回回講了好一通,當真讓她不大習慣。
心里琢磨著這些,綠竹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不消片刻,便為陸清容梳好了一個凌云髻。
陸清容挑了一套淡青的和田玉頭面,
換上一身月白色竹紋交領褙子,并著同色的綜裙。
眼看去靖春堂的時辰就要到了,蔣軒一直都沒回來。
這要擱在平時,陸清容也就去書房尋了他,一道過去了。
今天這情況……陸清容等到最后,只隨便用了幾口過早飯,便獨自領著綠竹去了靖春堂。
陸清容算是來得很晚,此時除了蔣軒,其余的人都已經到了。
廳堂的主位上端坐著靖遠侯和吳夫人,下首的右側,坐著楓院的幾個人,先是神清氣爽的蔣軻,再是身懷六甲的邱瑾亭,還有目不斜視的唐珊。賀清宛也一早趕了回來,此刻正寸步不離地陪在邱瑾亭身旁。
見陸清容是一個人過來的,以吳夫人為首的幾個女眷,都免不了有些看好戲的心思。
就連蔣軻,看向陸清容的目光都帶著一股像是憐憫的意味。
唯獨靖遠侯,沒有任何反應,只在陸清容請安之時,微微點了點頭。
不知是否因為春天的氣候使然,靖遠侯的氣色看著相當不錯,但饒是如此,也沒人敢跟他提蔣軒要出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