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這才突然想起剛剛范氏所托的事情,心里惦記著先問一問蔣軒。
“你可認識宛平的知縣范大人?”
蔣軒立刻回道:“認識倒不認識,但聽說過。”
“哦?”陸清容有些意外。
蔣軒直:“那位范大人,在這次京察之中得了個‘差’,這種驚世駭俗的成績,別說是我了,恐怕早在所有京官之中都傳遍了吧!”
“那……你可知道原因何在?是因為任期之內出了什么大紕漏?”陸清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大錯,讓上面的人沒有立時追究,而是挑在京察的時候擺了這么一道。
“他并沒犯什么事,成績如此,皆因時運不濟。”蔣軒說道。
“啊?”陸清容更聽不明白了。
蔣軒沒有立即幫她解惑,而是皺眉問道:“你怎么對那位范大人如此關注?”
“那是我大嫂娘家的父親!”陸清容連忙應道。
蔣軒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竟把這層關系給忽略了。”
見陸清容一臉急色地望著自己,蔣軒這才說道:“他得罪了人。范大人是宛平知縣,你可不要忘了,當初薩托和宋世祥的‘尸首’,都是在哪里發現的?”
“宛平!”陸清容驚呼一聲,心中暗叫不好,沒想到范大人竟然是較攪進了這件事里,“難不成,那些尸首并非只由刑部所得,其中還有范大人一份?”
“正好相反!”蔣軒搖了搖頭,“正是因為他沒有參與,才說他得罪了人。宋世祥的事雖然后來有了反復,但并不重要,反而是薩托那檔事,讓他跟刑部結了梁子。當初刑部信誓旦旦地保證,他們在宛平捉到了逃獄的薩托,由于他的抵死頑抗,最后將其就地正法,并砍下了頭顱……范大人作為宛平知縣,對此十分存疑,主張詳查此事。但他不過是一個知縣而已,如何與六部之中的刑部抗衡,當時他的主張便被打壓下去,由刑部直接向皇上上奏了薩托的死訊。”
“就這樣,就至于被刑部的人記恨到了現在?”陸清容問道。
“若只是這樣,倒也罷了,當時他的主張未被采納,竟然還向宮里遞了這次,詳述了此時所存的疑點,建議皇
上詳查此事。”
“那皇上什么態度?”
“皇上沒有態度,那本奏折,皇上只批了一句‘知道了’,便沒了下文。”蔣軒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這也可以算是皇上的態度了。”
陸清容聽到這里,終于恍然大悟:“若是,他根本就是連皇上都都得罪了!這次京察的結果,想必再沒任何人能幫他說話了!”
蔣軒嘆了口氣,肯定道:“正是如此,薩托逃獄一事,一直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當時朝廷上下,對薩托之死心中存疑的不在少數,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就是因為心里明白,為了穩定朝局,鼓舞邊疆戰士的士氣,皇上除了按照原定計劃將薩托的頭顱傳首九邊,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偏偏只有范大人一人,戳破了這層窗戶紙,赫然上奏……皇上忍著沒有治他的罪,不代表心里就沒有芥蒂。果然,事情過了這么久,還是沒有放過他。”
“你是說,這根本就不是刑部那些人干的,吏部考功司之所以給出這個‘差’,乃是直接聽從皇上的授意?”
“這種可能性最大。”蔣軒確認道。
陸清容頓時無比垂頭喪氣。
陸芊玉和范氏托她打聽事情的原委,現在隨根溯源,竟然到了當今皇上的頭上,這又如何讓自己如何跟她們直呢。
“大嫂為了這件事很擔心,尤其不知緣故何在,看來我也沒法跟她解釋了……”陸清容嘆息。
蔣軒輕撫著她的背,勸道:“其實也用不著這么著急。文官勸諫,本就是例行職責的范疇,皇上縱然再不高興,也不能過分苛責。這一次,無非是皇上想出一出這口氣,而且雖然在考評上找了他的麻煩,但畢竟沒有實質上的懲罰,他的宛平知縣仍在留任,沒有罷免!”
“以后也不會罷免嗎?”陸清容猶在擔心。
“雖然這還說不好……”蔣軒并不騙她,而是實話實說,“只是這次情況實在特殊,范大人并不是政績不足,而是陷入了一時的漩渦,最終即便是被罷免,也實屬幸運了,因為,自打本朝伊始,但凡因為這種事情貶官的,很少有不被復用的,翻身的希望極大!”
“那……旁人可還能幫上什么忙?”陸清容明白這次事關重大,故而并不強迫蔣軒伸出援手。
反而是蔣軒主動表示:“之前是我疏忽了,忘了還有這層親戚關系在,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會盡量幫著保全。雖然我現在不好直接在皇上面前進,但這不是還有褚先生在!褚先生是個磊落之人,最容不得別人因為正直而受到迫害,想必定會幫著周旋一二,然而在皇上面前,沒人比他說話更管用了。歸根結底,這并不是一件大事,皇上也未必就非要跟范大人計較到底!”
陸清容勉強頜首,心里盤算著該如何給范氏一個交代……
她并沒有耽擱太久,第二天,陸清容就派了綠竹過去陸府,
請了范氏過來。
這次沒有陸芊玉相陪,范氏心中難免忐忑,面對陸清容,說話的聲音小到了極致,尤其心中緊張,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陸清容沒有跟她兜圈子。
雖然范大人出事的緣故,無法跟范氏詳述,被她幾句含糊了過去,只說自己也不甚了解。但是不忘跟范氏提到,世子已經應下了這事,答應會盡量幫著保全范大人,讓她無需擔心。
有了她這句話,范氏登時踏實了不知多少倍。
在范氏的心中,靖遠侯府是個極為強大的存在,尤其靖遠侯世子,以其顯赫的戰功,倍顯如日中天,在皇上面前都是能說上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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