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已經是掛斷后的忙音。
沈昭倒不是怕被周淮序察覺她偷偷跟著他到醫院,才故意掛斷電話。
醫院門口這會兒人多混亂,她也想見他,急匆匆地走到大門處,卻在抬眼間,瞥見一抹熟悉身影站在街邊。
比起之前那副貴氣精致的打扮,此刻的林安,穿著簡單利落,也沒化妝,只不過細看,身上衣褲都是價值不菲的高檔品牌貨。
女人柳眉輕蹙,看著方才救護車停靠的方向,眼底有很淺的擔心。
“還在昏迷,聽說情況不太好。”
年輕平靜的女聲自耳邊傳來時,林安倏地一怔,偏頭對上沈昭含著復雜情緒的杏眸。
“真沒有想到,這么多年不見,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既和我自己無關,也跟爸爸無關。”
沈昭嘴角勾起笑,笑里帶著嘲弄。
連確認都不需要,母女之間,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得到答案。
林安蹙起的眉深了深,又很快舒展,但面部表情仍然沒什么變化,幾近無情冰冷地說道:“你不該找人調查我,也不該來跟我搭話。”
沈昭怔住。
時隔多年再一次聽到母親的聲音,和記憶里的聲線重合,可是又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的林頌琴,從來不會用這種語氣和神態對她說話。
現在的林安,看著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沈昭以為自己已經表現的足夠成熟,足夠毫不在意,可她到底是沒想到,十年過去,眼前這個女人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會疏離到這種程度。
酸澀在一瞬間涌上喉間,她忍不住怨道:
“我以為,至少你還會問一問我,這些年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可是你竟然不僅一句關心沒有,甚至擺出這種,恨不得和我立刻劃清界限的姿態。”
“怎么,我的出現,打擾到你和你老公孩子的新生活了?”
沈昭聲音帶著諷刺,也帶著無法克制的哭腔。
曾經反復在腦海里排練過無數次重逢畫面,該說什么話,用什么樣的神色面對。
比如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質問她當年為什么要丟下她和爸爸。
又比如質問爸爸的死,和她到底有沒有關系。
再比如,她消失這么多年,家庭幸福美滿,是不是也從來沒想過,她還有她這個女兒,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
可是不在乎和追根究底,本身就是一種悖論。
明明自己才是被扔下的那個人,此刻站在林安面前,更無措慌亂的,也是她。
“你現在不是過得很好。”
比起沈昭杏眸里的破碎,林安的眼底,仍舊毫無波動,像死水一樣平靜。
而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沈昭胸口憤意頓起:
“我過得好不好,都不是你用來當拋下我和爸爸的遮羞布!難道你以為,我過得好一點,就能證明你當逃兵的行為是對的嗎?!”
林安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在聽見后一句話時,驟然變得無比難看。
連臉色都霎時慘白。
而這一秒的變化,也被沈昭精準捕捉到。
身為女兒,她應該在看見母親露出這種痛苦表情時,學會適可而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