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月搖搖頭，道：“不，這是我自己的話。”

老者一愣，繼而臉上便露出了一絲自嘲般的笑容，微微搖了搖頭，不再發一，神情落寞地拄著拐杖，自顧自轉身離去。

這位老者離去之后，趙旻抬起頭，神色淡然地帶著他們向宅院深處走去，而唐越終究是未能按捺住心頭的好奇，低聲問身旁的顧遠威：“剛剛那位老人家是誰？”

“家族里的第一長老，據說他留守在祖宅已經有四十多年了，”顧遠威神情凝重地回答道，而后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他是趙旻的爺爺。”

趙旻的爺爺，趙世昌么？

唐越爺爺二十年前去世，當時已經年逾古稀。未曾想到，與他年紀相仿的趙世昌，居然仍彌留世間，如今恐怕已至耄耋之年。

當年唐越唐家的慘案，正是因為趙世昌和陸云峰二人的權欲之心，但如今面對這么一個衰朽不堪的老人，他卻再難生出多少報復之心來。

能怎么辦，殺了他么？殺一個命不久矣，如枯木般蕭索的老者？

且不說唐越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算他殺了他，又有什么意義呢？

唐越滿腔的仇恨就像是一柄重錘，錘在了一團棉花上，飄然使不上半點兒勁，一時之間，胸中郁結，泫然欲泣，卻無處發泄。但他知道，此刻不是宣泄感情的時候。

唐越強壓下心頭的異樣，緊緊地跟在眾人的身后。

也不知穿過了多少重庭院，踏過多少回廊，他們終于穿過祖宅，來到祖宅后面的大片空地上。

據方宇所，這里就是九大家族的宗祠所在，殷家回歸九大家族的儀式，應該就會在這里舉行。

就在唐越感嘆著家族祖宅的宏偉壯闊之時，趙旻的腳步，終于在一座樓閣前停下了腳步。

此閣為三進重檐歇山頂，屋脊上各有脊獸裝飾。

其中正脊上有吻獸，垂脊上有垂獸，戧脊上各有九只戧獸和九只仙人走獸，每一只脊獸的形制姿態各不相同，氣度古拙，神韻盎然。

每一只脊獸的氣質更是豐神俊秀，在唐越的精神力探查之中，竟如同活物一般活靈活現，又充斥著數千年光陰打磨的豐韻智慧。

樓閣上懸一匾額，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九凰閣”。兩側有土黃磚墻延伸而出，九大家族的宗祠，應該便在這院墻里。

趙旻正立于九凰閣前，靜默良久之后，突然屈膝跪地，左手按住右手，支撐在漢白玉鋪就的石板上。

然后緩緩叩首倒地，稽留多時，手在膝前，頭在手后，行了“九拜”之中最為隆重的大禮。

穿著一身黑色執事袍服的她，此時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莊嚴肅穆的美感。

唐越本來還想著要不要下跪，但看其他人都是低頭肅立，因此也就作罷。

跪拜之后，趙旻起身，帶著他們邁入了九凰閣中。在邁入九凰閣的一剎那，他心中一動，突然感覺在前方不遠處，似乎有一物，散發著一種莫名的波動，與他心神相連。

唐越孤身一人，在京都生活了二十年，流離失所，是異鄉孤客，如今這種心神相連的感覺，卻仿佛家一般的溫暖，在某種程度上慰藉了他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