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在光路中下墜。
四周是絕對的死寂,沒有風聲,沒有水聲,只有螺旋光帶在艇身護盾上投下的、不斷流轉的斑斕。這種寂靜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心悸。
警告:外部空間結構紊亂。能量護盾消耗增加17。
預計剩余維持時間:4小時13分鐘。
柳乘風的臉色比之前更差,他不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這種無休止地、通往未知的墜落。他一只手扶著船舷,另一只手死死抓著固定自己身體的繩索。
“我們還要掉多久?”他的聲音在空曠中顯得格外突兀。
“快到了。”張帆沒有回頭,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那片黑暗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微小的、靜止的光點。
那光點在迅速放大。它不是出口,而是一艘通體漆黑、造型奇特的法舟。它像一只蟄伏在蛛網中心的黑色蜘蛛,靜靜地懸停在漩渦中的一個穩定區域。法舟的表面覆蓋著奇異的符文,正一明一暗地閃爍,抵消著周圍狂暴的空間亂流。
正在對接目標‘聽雪樓玄鴉號’法舟。
身份驗證通過。
小艇的速度開始放緩,被一道從玄鴉號上射出的牽引光束捕捉,平穩地靠了過去。玄鴉號的側舷無聲地滑開一道閘門,露出里面冷白色的光。
幾道人影站在閘門口,他們身穿統一的黑色勁裝,氣息內斂而危險。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面容冷峻,身形筆挺如松。
“張帆先生。”男人開口,語氣平平,不帶任何情緒,“你比預定時間晚了七分鐘。而且,你換了船。”
張帆扶著昏迷的朱淋清,從救生艇上跨入玄鴉號的甲板。柳乘風緊隨其后,一踏上堅實的甲板,他幾乎站立不穩。
新成員數據錄入……
目標:薛無算。聽雪樓樓主。威脅等級:中。
目標:聽雪樓暗部精英。威脅等級:低。
“計劃有變。”張帆將朱淋清安置在一旁的軟塌上,檢查著她的狀態。
“計劃?”薛無算,聽雪樓的樓主,向前走了一步。“我的部下回報,在你啟動海龍令之后,整支艦隊都失去了你的蹤跡。我們也是依靠特制的信標,才在這里等到你。你所謂的計劃,就是拋下所有人,自己逃生?”
“不是拋下。”張帆站直身體,看向他,“是分工。”
“分工?”薛無算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你讓數萬精銳在外面等死,我們幾個人跟著你來這里送死,這就是你的分工?”
“說得好!”柳乘風在一旁找到了同盟,“他就是個瘋子!他用所有人的命,來賭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
張帆沒有理會柳乘風的咆哮。他看著薛無算,這個聽雪樓的實際掌控者,一個以冷靜和精準著稱的男人。
“艦隊沒有在等死。”張帆說,“他們在建立臨時基地,防備蓬萊的追兵。這是我們事先說好的。”
“但我們說好的,是他們作為后援。”薛無算反駁,“而不是在我們進入歸墟之后,就徹底切斷聯系,成為棄子。”
“因為漩渦通道已經不穩定了。”張帆走到玄鴉號的控制臺前,上面光幕流轉,顯示著復雜的環境數據。“大型戰艦進來,只會被瞬間撕碎。這艘玄鴉號,是唯一能在這里航行的船。”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犧牲他們?”薛無算逼問。
“我沒有犧牲他們。”張帆的回答和之前對柳乘風說的一模一樣,“我只是在無法拯救他們的情況下,選擇了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你的方案?”薛無算慘然一笑,“你的方案里,是不是也計算了我們這幾個人,有多少能活到最后?”
“百分之百。”張帆吐出這個數字,語氣平穩得像是在報出今天的日期。
這種絕對的自信,讓薛無算和柳乘風同時感到了那種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這不是狂妄,而是一種非人的、基于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邏輯所得出的結論。
“我不信。”薛無算搖頭,“張帆,我們聽雪樓與你合作,是為了歸墟深處的秘密,是為了一個答案。但合作的前提是信任。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正在摧毀它。”
“信任?”張帆轉過身,他掌心的海龍令,那點與他胸口死印同頻閃爍的光芒,忽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