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舟船首的護盾消失了,寂滅風暴那純粹的“無”涌了進來。但它沒有擴散,而是形成了一道灰黑色的氣流,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筆直地射向船頭的那個身影。
張帆。
他站在那里,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這片虛無。寂滅的能量,那連神魔都能湮滅的力量,此刻溫順得像一條條溪流,盡數匯入他的體內。
他的皮膚上開始凝結出黑色的霜花,他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一股比寂滅風暴本身更加純粹、更加古老的終結之意,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他沒有被湮滅。
他在吞噬“寂滅”。
“他……在用死印共鳴……”朱淋清虛弱地開口,她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于生命本能的戰栗,“不……是吞噬……他在把寂滅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林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世界觀沒有破碎,而是被徹底蒸發了。她所認知的一切物理定律、能量守恒,在這個男人面前,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光舟停止了震動,穩定地向前航行。失去了目標的寂滅風暴,再也無法對這艘被“死亡”本身所庇護的舟船構成任何威脅。
時間在此刻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那純粹的“無”終于出現了盡頭。
一抹微光穿透了虛無,然后,光芒萬丈。
光舟沖出了寂滅風暴。
林晚和朱淋清同時看向前方,然后,她們的呼吸停滯了。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無法用任何已知單位去丈量的、緩緩旋轉的黑暗深淵。它橫亙在宇宙的盡頭,比她們見過的任何星系、任何天體都要龐大億萬倍。無數破碎的星辰與世界殘骸,像塵埃一樣被卷入它那和緩卻不可抗拒的引力漩渦,在邊緣被拉伸、扭曲成光的絲線,最終無聲地墜入那片終極的黑暗。
源海之眼。
而在那巨大到令人瘋狂的深淵中心,有一個點。
一個極不穩定的空間奇點。它在不斷地收縮與膨脹,每一次搏動,都釋放出混亂的法則波動與令人靈魂撕裂的吸力。無數破碎的世界光影在其中一閃而過,伴隨著無法理解、卻直擊神魂深處的瘋狂低語。
那不是建筑,不是造物。
那是宇宙的傷疤,是通往終結的潰爛。
終焉之門。
“我們……到了。”林晚失神地呢喃。她感覺自己的靈魂正被那扇“門”吸過去,理智在瘋狂的低語中搖搖欲墜。
“張帆?”朱淋清沒有看那扇門,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個男人身上。
張帆緩緩地放下手臂。
他轉過身來,黑色的霜花已經從他的臉頰蔓延到了脖頸,他的雙眼不再是黑色,而是一片沒有任何光澤的、死寂的灰白。
他還是他,但又好像變成了另一樣東西。
一個承載著“終結”的人形容器。
“他……”林晚看著張帆,一種比面對源海之眼更甚的恐懼攫住了她,“他還是張帆嗎?”
朱淋清沒有回答。
因為她看見,張帆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極其陌生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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