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淋清站在一號醫療艙外,指尖無意識地在觀察窗冰冷的玻璃上劃過。
艙內,淡藍色的生命維持液包裹著張帆,他的身體隨著液體輕輕起伏,像沉睡在搖籃里的嬰兒。
可他的臉色沒有半點血色,胸口那個曾經光芒萬丈的“生命之心”烙印,此刻暗淡得如同一塊蒙塵的琥珀。
“他的身體在自我修復。”
博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走到朱淋清身邊,目光同樣鎖定在醫療艙內。
“數根據模型,城市里每一顆新生的嫩芽,每一次空氣質量的凈化,都在反哺給他一絲微弱的能量。”
“但這不夠。”朱淋清的聲音沒有起伏,“他把自己燒干了。”
博士沒有反駁,他調出一份新的數據,投射在兩人面前的空氣中。
那是一個復雜的人體模型,模型的核心,一小段雙螺旋基因鏈正閃爍著不祥的暗紅色。
“柳青青。”博士開口,“這是我們從阿爾卑斯山區的秘密醫院回收的數據。”
朱淋清的視線從張帆身上移開,釘在那段暗紅色的基因鏈上。
“‘黑日’降臨時的全球能量潮汐,像一把鑰匙,意外打開了她體內‘該隱’基因的另一扇門。”博士的手指在模型上劃過,“玄留下的精神枷鎖和基因禁制,被沖垮了。”
“她現在自由了?”朱淋清問。
“比自由更麻煩。”博士的表情變得凝重,“她不再是玄的傀儡,也不再是我們認知中的‘該隱’實驗體。她變成了一個獨立的,正在‘逆向進化’的全新物種。”
“她在哪?”
“全球。”博士調出另一張世界地圖,上面閃爍著十幾個不規則的光點,從南美的雨林到西伯利亞的凍土,毫無規律。
“蓋亞之盾的全球情報網,在過去二十四小時內,捕捉到多起局部基因異常事件。”
“事發地沒有任何打斗痕跡,只有一些生物……發生了畸變。”
博士放大其中一個光點,畫面顯示出一片詭異的森林,樹木的枝干扭曲成螺旋狀,幾只死去的飛鳥翅膀上長出了細小的鱗片。
“她在失控地釋放體內的力量。”朱淋清得出了結論。
“或者說,她在適應。”博士糾正道,“她在用整個地球的生態圈,測試自己這具新身體的極限。”
朱淋清的拳頭攥緊了。
“必須找到她,在她造成更大的破壞之前。”她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質感,“張帆用命換回來的安寧,不能被她毀了。”
博士沉默地點點頭。
“他醒來之前,我會動用理事會的最高權限,啟動‘普羅米修斯’協議,全球追捕。”
醫療艙內。
張帆的意識漂浮在一片無盡的黑暗里。
他聽得到朱淋清和博士的對話,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水。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貪婪地吸收著來自整座城市的生機,每一絲善意,每一份劫后余生的喜悅,都在修補他近乎崩碎的靈魂。
可他無法醒來。
兩道無形的枷鎖,死死地捆縛著他的意志。
一道枷鎖,來自那道空間裂縫消失前,響徹靈魂的低語。
“守護者……游戲,才剛剛開始。”
“域外,期待你的到來。”
那聲音冰冷、宏大,不帶任何感情,像宇宙本身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
另一道枷鎖,是一個身影。
那個在冰原基地里,被他親手凈化,卻又在能量潮汐中獲得“新生”的柳青青。
他能感覺到,兩人之間那條因果的線,沒有斷。
反而因為這次事件,變得更加扭曲、堅韌。
“必須……找到她……”
這個念頭,在黑暗的意識深處掙扎著。
他嘗試調動“生命之心”的力量,胸口的烙印微微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
不行,還不夠。
他的精神力太虛弱了,像一根風中殘燭。
那就換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