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何凱這近乎質問的話,李鐵生并沒有立刻發怒。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何凱,沉默了良久。
然后,他轉過身,目光復雜地看著何凱,緩緩開口:“何凱,你這幾天,是不是一直在懷疑我?懷疑我姓蔣還是姓汪?”
何凱緊抿著嘴唇,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只是執拗地看著自己這位此刻顯得有些陌生的領導。
李鐵生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何凱,你可以認為這是我李鐵生的為人處世哲學,也可以說我是圓滑世故。但我今天告訴你,我從未背叛過組織的信任和我的職責!”
“李處長,我并非質疑您的忠誠。”
何凱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深深的失落,“我只是覺得……太可惜了,您最初不也是想借著這次巡視,真正撬開清江這個蓋子嗎?”
“但現在不是時候!何凱!”
李鐵生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你覺得,就憑我一個處級干部,加上你們幾個科級、副科級干部,就能撼動這盤根錯節的巨樹?”
“這是一場涉及多方、極其復雜的巨大博弈!”
“我最初是抱有期望,但現實的阻力遠超你我的想象!你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什么級別的壓力嗎?”
“李處長,這些權力斗爭我不懂!”
何凱抬起頭,眼中燃燒著不甘的火焰,“我只是看不慣!看不慣那些蛀蟲逍遙法外,看不慣老百姓的利益被肆意踐踏!”
“看來,你需要走的路還很長。”
李鐵生重重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沉重而意味深長,“何凱,我們不是梁山好漢,快意恩仇。”
“我們是一個龐大的組織,就像一部精密而復雜的機器。”
“現在,這部機器里確實有了壞的零件,甚至是一組齒輪,但眼下,還不能把它們立刻拆掉,也不能很快更換。”
“拆了,整部機器可能瞬間癱瘓,造成更大的混亂,換了,也需要漫長的磨合期,期間同樣存在風險。省里的領導……目前還沒有下定這個徹底手術的決心!我們需要等待更好的時機!”
何凱不愿意再聽下去了。
他感到一種理想被現實碾碎的窒息感。
他挺直脊背,看著李鐵生,無比認真地說:“李處,或許您說的是對的,這大概也是我工作四年多,卻始終得不到晉升的原因,我服從組織決定,會立刻停止調查,但是,我保留我的個人意見!”
“好!”李鐵生點了點頭,似乎也無意再多說,“晚上七點,黃書記在市委招待所設宴,要親自接見我們巡視組全體成員。準時到場。”
“呵,”何凱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充滿了諷刺,“這么大的領導,竟然要親自接見我們這幾個小兵了?”
“何凱!”李鐵生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復雜,“記住我的話,有些事,當你經歷得多了,自然會明白。”
“疾惡如仇沒有錯,但有時候,養寇自重或者暫時的妥協,也是一種不得已的策略!尤其是在某些特殊時期,講究策略,比一味猛沖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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