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強茫然地搖了搖頭:
“毛紡廠那邊口風緊得很,說是外貿訂單,可以創匯的,怕被截胡,死活不肯透露,問急了,就說是上頭有規定,要保密!”
“保密?”
周柒柒嗤笑一聲,接著說道,
“那么大批量的原料,從倉庫提出來,裝車,運輸,卸貨,經手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想保密?除非是運到深山老林里去!這種保密,就是個幌子!”
這種話,也就能哄一哄張國強這種老實人。
他們都是國營廠子里出來的,從前從來不愁銷路什么的,更不存在什么競爭,根本就不知道商場如戰場的道理。
她走到窗前,看著樓下忙碌的廠區,沉吟片刻,果斷轉身說道:
“這樣,張廠長,你辛苦一下,現在立刻找幾個嘴巴嚴實、人也機靈的小伙子,小姑娘,讓她們輪流去第一毛紡廠的倉庫附近守著,不用靠近,就遠遠盯著,別讓人發現了,就盯著他們的出貨卡車,看看他們倉庫里那些本該給我們的澳毛料子,最后到底被哪里的車拉走了,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張國強一聽,眼睛亮了亮,猛地站起來點頭說道:
“好!這個法子行!廠里王師傅的愛人就在毛紡廠倉庫干活,咱們廠還有幾個工人的親戚,也都是他們廠的,我也讓他們想辦法打聽!一定要把這只背后摘桃子的手給揪出來!”
“行,那邊就交給你了,小心點,別打草驚蛇。”
周柒柒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句。
送走了風風火火的張國強,周柒柒也沒在辦公室多待。
她快步去了倉庫,找了一件墨綠色的“光華”雙面呢大衣樣品,仔細用一塊干凈的包袱皮包好,拎著就除了廠門。
蹬著自行車,她直奔物資局,去了胡春曉的辦公室。
胡春曉正在寫文件,看到周柒柒和她手里那個顯眼的包袱,有些意外。
“柒柒?你怎么來了?快坐快坐。”
周柒柒沒坐,直接把包袱放在她辦公桌上打開,語氣真誠。
“春曉姐,一點心意,廠里的新款,你試試看合身。”
雙面呢大衣料子厚實挺闊,墨綠的顏色沉靜又顯貴氣,在有些陳舊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打眼。
胡春曉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她平時就喜歡這個顏色,和她各方面都很搭。
但這大衣看著就高級,沒有三四十塊是買不到的,都頂她大半個月工資了。
她看了好幾眼,還是擺手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說著伸手就要把包袱推回去。
周柒柒按住她的手,目光坦然,
“春曉姐,你先別著急推,我送你東西,其實是有事請你幫忙的。”
胡春曉一臉的了然,周柒柒又適時補充道,
“你放心,不會讓你違反原則,就是想請你幫忙打聽點事兒,成嗎?”
聽她這么說,胡春曉猶豫了一下,看著桌上那件顯得格外暖絨精致的墨綠色大衣,又看著周柒柒誠懇的眼神,終于點了點頭,
“那行吧,你說,咱們都是軍嫂,一家人,能幫的,我一定幫。不過這大衣”
“大衣你收著,就當時提前體驗一下我們廠的新品。”
不等她說完,周柒柒就打斷了她,不容她再推辭,直接快速地把廠里遭遇的原料危機說了一遍。
重點說了那蹊蹺的調撥通知,和神秘的“兄弟單位”。
“春曉姐,你是物資局的老人了,系統熟,門路多,這種調撥批文,你肯定比我門兒清,我就是想請你幫忙打聽一下,這份把我們原料調走的批條,具體是哪個部門,哪位領導批下來的?級別多高?有沒有可能想辦法周旋一下,看能不能撤銷,或者至少,把這批料子再給我們勻回來一點?”
胡春曉聽完,眉頭也皺了起來,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顯然是在琢磨。
物資調撥這一塊水有多深,她太清楚了,半晌,她點了點頭,
“行,柒柒,這事兒,我應下了。”
她放下茶杯,認真說道,
“這種批條,看著是輕工廳計劃處下的,但背后指不定牽涉到哪尊佛。我這就打電話給我省里那個老同學,他在計委那頭人頭熟。這事兒交給我,最遲明天中午,我給你準信兒!”
聽胡春曉答應了,周柒柒心里的那塊石頭稍稍落地,說道,
“春曉姐,太謝謝你了!”
胡春曉擺擺手,“謝啥,咱們都是軍嫂,一家人,能幫就幫一把。”
她的眼睛又看向周柒柒送來的那件大衣上。
“再說了,你這件大衣,可真招人稀罕。”
剛才周柒柒一進門,她就瞧上她身上那件紅色的了,可惜她比柒柒大了七八歲,穿那么大紅不合適,這墨綠色的就剛好,沉穩大氣,太適合她了。
事情定下來,周柒柒也沒多留,告辭離開了物資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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