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暖流所過之處,常年盤踞在他神經末梢,如同附骨之疽的細微刺痛感,竟然被溫柔地撫平,甚至消融。
困擾他多年的神經痛,在此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緩解。
那是一種久違的、幾乎被他遺忘的輕松感。
他一口接一口,將整盅湯喝得干干凈凈。
當他放下湯匙時,那張常年不見日光的冷白面孔上,竟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唇色也從蒼白變得稍稍紅潤。
身體的改變,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身上發生著。
孟聽雨很快為他制定了一套極其嚴格的用餐規定。
“承頤哥的身體,現在如同一塊干涸多年的土地,需要定時定量的精準澆灌。”
她在家庭會議上,對著顧家兩位女性,平靜地陳述。
“過猶不及,缺之亦不可。”
“從今天起,他的一日三餐,必須在固定時間食用。早餐七點半,午餐十二點,晚餐六點。前后誤差,不能超過五分鐘。”
魏淑云和老太太聽得連連點頭,將這話奉為圣旨。
“承頤的工作性質特殊,實驗室那邊……”
魏淑云有些擔憂。
“我已經準備好了。”
孟聽雨說著,從廚房拿出了一個全新的保溫飯盒。
飯盒內里分了三層,可以完美地將湯、菜、飯分離開,保證送到時依舊溫熱,且不串味。
“每天中午十一點五十,晚上五點五十,我會把藥膳裝好。由李秘書準時送到實驗室。”
她的安排,周詳到無可挑剔。
顧承頤從此便過上了一種被“專屬投喂”的生活。
每天中午十二點整,實驗室的門會被準時敲響。
李秘書會提著那個古樸的保溫飯盒,恭敬地放在他的實驗臺旁。
無論手頭的實驗進行到多么關鍵的步驟,顧承頤都會停下來。
他會摘下無菌手套,用消毒液仔細地清潔雙手,然后打開那個飯盒。
第一層,永遠是一盅散發著奇異香氣的湯品。
第二層,是搭配好的菜肴,葷素均衡,色彩賞心悅目。
第三層,是浸潤了靈泉水蒸出的米飯,粒粒晶瑩,口感彈韌。
他吃得不快,每一個動作都保持著良好的教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當那股熟悉的暖流順著食道滑入胃中,流淌向四肢百骸時,他那顆死寂了多年的心,會泛起怎樣細微的波瀾。
那不僅僅是食物。
那是藥。
是續命的希望。
更是他與那個女人之間,一種無形的、日漸深刻的連接。
他開始期待飯點。
期待那個銀色飯盒的出現。
期待那股能撫平他所有痛苦的暖意。
這種期待,不知不覺間,演變成了一種依賴。
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名為“投喂”的依賴癥。
一周后,意外發生了。
這天中午,顧家三位女性拉著孟聽雨,在客廳里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念念的教育問題。
“我覺得京城國際雙語幼兒園最好,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貴,對念念以后的人脈有好處。”
魏淑云拿著一本厚厚的宣傳冊,一臉向往。
“胡說。”
顧老太太一敲拐杖。
“那種地方學的都是些洋玩意兒,我們顧家的孩子,根得正!要去就去總政的幼兒園!”
“媽,那也太嚴肅了,念念性子本來就怯。”
“我看軍區大院附屬的就不錯,離家近,我還能親自接送。”
兩個人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齊刷刷地看向孟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