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鋼廠冷凝池邊的死寂被夜風卷起鐵銹的嗚咽打破,郁堯看著紀憐淮彎腰從泥濘中拾起那塊失去光澤的青銅鬼面殘片。
入手冰冷沉重,再無半分邪異氣息,只剩下歲月侵蝕的滄桑感。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后背的冷汗被夜風吹得冰涼。
“結束了?”他聲音帶著一絲激戰后的沙啞,看向紀憐淮。
紀憐淮掂量了一下手中冰冷的青銅,指尖傳來的只有金屬的堅硬和泥土的潮濕。
她微微頷首,聲音清冷如舊:“嗯。邪念已散,只剩塊帶毒的舊銅。”她將殘片遞給郁堯,“帶回去處理掉。”
目光掃過被重新封存回池底的鉛錫合金塊,那里面的“儺神”殘能已徹底沉寂,只余純粹的隔絕屬性,再無波瀾。
郁堯接過青銅片,入手冰涼刺骨,他迅速拿出一個特制的鉛盒將其封存。
做完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口氣,看向身邊人。
月光穿過廢棄鋼架的縫隙,落在紀憐淮略顯蒼白的側臉上,那清冷的輪廓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單薄,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連續的高強度精神集中和幽冥之力的調用,顯然消耗巨大。
“累了吧?”郁堯的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些,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關切,“回去?”
紀憐淮抬眼,對上他的視線。夜色中,他琥珀色的眼眸褪去了平日的銳利,映著稀薄的月光,顯得格外沉靜。
她沒有說話,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那動作幾乎被夜風吹散。她攏了攏工裝外套的領口,轉身率先邁步,身影融入廠區更深的陰影里。
郁堯看著她清瘦卻挺直的背影,心口莫名地跳快了一拍。
他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壓下那點異樣的悸動,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并肩而行,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廠區里顯得格外清晰。如同踏破了這場由貪婪邪念鑄成的鬧劇,只在身后留下被幽冥之力撫平的寂靜和那塊深埋地底的冰冷金屬。
回到專屬公寓,已是深夜。
郁堯將封存青銅鬼面的鉛盒交給后勤組進行無害化處理,自己則一頭扎進了分析室。
那塊鉛錫合金塊雖被紀憐淮判定為無害,但其中蘊含的“儺神”殘能性質特殊,他需要結合現場數據和那塊青銅鬼面的殘留信息,建立更詳細的檔案,評估潛在風險。
紀憐淮則直接回了頂層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千禧城的霓虹依舊璀璨,卻透不進她眼底的沉靜。
她褪下沾著泥污的工裝,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進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掉肌膚上的塵土和鐵銹味,卻洗不去精神深處那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與“吞怨儺傀”的正面交鋒,尤其是最后強行分割、湮滅其核心怨念時對幽冥之力的精微操控,消耗遠超預期。
幽稷的聲音帶著一絲微弱的虛弱在她識海響起:“區區一介殘念聚合的偽物,竟也耗費本尊如此心神……”他的意念雖依舊倨傲,卻透著一股能量過度輸出后的虛浮感。
紀憐淮閉著眼,任由水流滑過臉頰,沒有回應。她清晰地感受到丹田玄珠深處那點冰藍核心的黯淡,以及幽稷意念中那絲強撐的疲憊。
這次行動,看似他們大獲全勝,實則消耗巨大,尤其是對幽稷的本源之力。
洗完澡,她裹著浴袍走到客廳吧臺,倒了杯溫水。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目光落在窗外流動的光河上。
手機屏幕亮起,是經紀人林蒙發來的消息,簡潔明了:“明早八點,工作室,新劇本《九幽引》初稿討論。另,‘隱星’亞太旗艦店開業剪彩邀約確認,下周三下午三點。”
她放下水杯,指尖在冰涼的臺面上輕輕敲擊。娛樂圈的喧囂與光鮮,如同窗外永不熄滅的霓虹,是她的戰場,也是她的偽裝。
而剛剛結束的鋼廠之戰,則是隱藏在繁華表象下的、屬于她的真實戰場。兩者交織,構成了她復雜而危險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