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邦聞,立刻點頭表示支持:
“成!你說得在理!就按你說的辦!這事兒不能含糊!”
周柒柒這一忙,就扎進工作里忘了時間,等她處理完所有事情,已經五點多鐘了。
眼看天色不早,到了晚飯的點,一家人這才趕緊坐上吉普車,往家趕。
車子快開到家屬院的時候,秦佩蘭才猛地想起何婉柔來。
她在車里念叨著,
“哎呦,光顧著參觀工廠了,婉柔那孩子估計一直在家等著呢!淮川,開快點,別讓她等急了,這孩子,自己在家也不知道餓沒餓著。”
其實也不能說她忘了何婉柔。
早上在百貨大樓看見一件挺鮮亮的紅裙子,覺得適合年輕人穿,順手也給何婉柔買了一件,此刻正放在后座的購物袋里。
一家人心里惦記著,急匆匆趕回家,本以為何婉柔會像早上那樣,早早等在門口迎他們。
可沒想到,吉普車停穩,院里院外安安靜靜。
推開屋門,里面更是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客廳里沒人,臥室門開著,里頭也空蕩蕩的。
秦佩蘭心里頓時有點著急,聲音也提高了些:
“婉柔?婉柔?這孩子,人呢?不會是出啥事了吧?”
她連著喊了好幾聲,正擔心著呢,忽然聽見灶房方向傳來哐當一聲脆響,緊接著就是一聲尖銳驚恐的尖叫。
“著火了!著火了!我的頭發!救命啊!”
大家心里一緊,趕緊朝著灶房沖了過去。
只見何婉柔正站在灶臺邊,一只手捂著額前一小縷有些焦卷的頭發梢,另一只手慌亂地拍打著灶臺。
她腳邊摔碎了好幾個碗,湯汁菜葉濺了一地,臉上還蹭著幾道黑灰,看著狼狽不堪。
“婉柔!怎么了這是?”
秦佩蘭趕緊上前。
何婉柔像是嚇壞了,一見秦佩蘭,眼淚就下來了,帶著哭腔說道:
“阿姨!您可回來了!嚇死我了!嗚嗚我就是太累了,不小心在灶臺邊打了個盹兒,也不知道怎么就有火星子蹦出來,差點燒著我!幸好我醒得快!”
她趕緊走上前,也顧不上地上的碎片,拉住何婉柔的手,語氣里充滿了自責和憐惜:
“哎喲我的傻孩子!嚇壞了吧?都是阿姨不好!回來晚了!讓你一個人在家等這么久肯定是累壞了!快別站這兒了,快出來歇歇!”
她拉著何婉柔來到堂屋坐下,又忙著給沈淮川去倒杯水來,給她壓壓驚。
何婉柔接過水杯,卻沒急著喝,而是眼圈一紅,開始絮絮叨叨地訴起苦來,語氣那叫一個委屈:
“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睡著的,我從一大清早就開始忙活了!先是搭后勤采購隊的順風車,特意跑到遠點的農貿市場,就想買點新鮮菜給您和叔叔嘗嘗鮮,回來就一頭扎進廚房,洗菜切肉,想把午飯弄得豐盛點,結果飯菜都做好了,熱騰騰的,左等右等你們也沒回來我想著你們可能在外頭吃了,就又不敢浪費,把飯菜都收進紗櫥里”
秦佩蘭想插一句嘴。
何婉柔喘了口氣,繼續道:“然后我看家里好些地方都積灰了,我就想著反正沒事,里里外外都給擦洗了一遍!還有后院那小菜園子和花圃地窖家里所有地方我都收拾完了,累得我腰都直不起來”
“辛”
秦佩蘭又想說什么,何婉柔卻還在喋喋不休:
“我看天色不早了,想著你們晚飯總該回來吃了吧?就又趕緊重新生火做飯,把中午的菜熱了,又新炒了兩個忙活完這一切,實在是撐不住了,渾身跟散了架一樣,就想在灶臺邊靠著歇口氣,誰知道誰知道就睡著了,還差點把頭發給點了嗚嗚嗚”
“還有”
“還有”
“還有還有!”
她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詳細具體,聲情并茂,把自己從早到晚的辛勤付出和意外遇險描繪得淋漓盡致,極力突出自己的任勞任怨和可憐無助。
說了整整十五分鐘。
秦佩蘭一開始還聽得連連點頭,滿是心疼和愧疚。
但聽著聽著,她遞水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聽著何婉柔事無巨細,反復強調自己多么多么辛苦,做了多少多少事,她腦海里卻突然閃過今天在國營飯店。
周柒柒被梁老爺子感謝時,那副輕描淡寫、甚至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這可是救了一條人命,那么大的事兒,要不是今天碰巧遇上,她壓根就沒打算主動跟自己提!
對比之下
何婉柔這點打掃衛生、做飯鋤草的辛苦,雖然也確實累,但似乎
每一樣都被她放大無數倍,急切地、反復地攤開在自己面前,生怕自己不知道、不感動、不心疼似的。
就像之前,何婉柔每天陪她在身邊,也是每一件小事都要說無數遍。
秦佩蘭自己沒閨女,一直想要個閨女,從前還覺得,何婉柔這樣什么事都跟她匯報,是依賴她、跟她親。
可今天,和周柒柒相處了一整天之后,她腦子里卻不自覺對比起來。
柒柒啥也不說嗎,只是默默地做事,還怕她知道了要多操心。
這一整天雖然都在外面,但是她整個人都是放松的。
而何婉柔呢,生怕自己做了什么,沒被她知道似的。
和何婉柔在一起,她要時時刻刻心疼對方,生怕少給了一點回報。
一有點什么,何婉柔都要哭哭啼啼的,每天都感覺有點疲憊。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秦佩蘭心里第一次泛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適感。
何婉柔這似乎不是在分享生活,而是在邀功?賣慘?博取她更多的同情和關注?
總之不想何婉柔自己說的那么真心就對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秦佩蘭自己都嚇了一跳,趕緊搖搖頭甩開,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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