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作為京城,應天府尹的職位不低,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員,日常也要參加奉天殿朝會。
而眼下的應天府府尹名叫楊順,字德才。楊順是洪武朝的老人了,在朝中十六年,三次貶謫又三次復用,一來他的能力不錯,被老朱看中,二來就是楊順在官場上有著自己的生存之道,他有著敏銳的直覺,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招惹。
除此之外就是他卓然的政治智慧以及甘愿被貶的魄力
想在洪武朝安然無恙地當官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胡惟庸,李善長,劉伯溫,這一個個哪個不是聰慧過人,功勞傍身的主?可又有哪一個善始善終了?
楊順能在朝中十六年不僅安然無恙還坐到了如今正三品的應天府府尹的位置上,他自然有著自己的獨到之處。
除了心中不輕視每一個人,分辨出哪些人萬不可招惹之外,楊順他還擅長審時度勢,一旦感覺朝廷的風頭不對,他就會考慮遠離
是的,遠離!
這就是他的辦法。
個人無法阻擋老朱的意志,朝堂的漩渦不會因為個人的努力而消失半點,所以楊順選擇遠走避禍,主動外派。
胡惟庸案的時候他提前離開了應天府,下放到了地方當差,雖然官位下來了,可小命卻保住了
馬皇后去世,他又一次主動離開了應天府
每一次朝中遭逢大變之初的時候,楊順的第一反應就是離開避禍!
而眼下
楊順陷入了糾結中
他的理智告訴他,眼下的朝中時局動蕩,各方勢力暗中發力,朝廷之中暗流洶涌,最近老朱的表現也頗為異常,從表面上看好似和藹了不少,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暴虐了一輩子的人,會忽然變成一個好脾氣的好好先生?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楊順是不信。
那么如今的這異常表現,也就極有可能意味著陛下在隱藏著什么
應天府府衙,今天倒是清閑,沒有什么棘手的案子,楊順坐在位置上腦海里思考著這些日子以來朝中的局勢,同時分析眼下的時局揣測老朱的想法
“陛下性情大變,是在隱藏什么?亦或是在謀劃,圖謀什么?”
楊順心中惴惴不安。
他總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
皇儲之爭逐漸激烈,朝中每天大臣們都是互噴,撕破臉,而陛下卻全然沒有半點動怒的意思。
這不對勁,這很不對勁!
楊順心里升起了警兆
倘若是十年前,眼下的這局面,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風緊扯呼,自己請罪下放地方鍛煉,甭管如何先躲一陣子
哪怕是五年前,楊順也會說走就走,不帶猶豫的。
可現在
入朝十六年,如今年近五旬
眼下有事皇孫爭儲的關鍵時刻,倘若此時離開,或許這輩子就再難回來了
年紀大了,楊順沒有了從頭再來的信心和勇氣
所以他在猶豫,這一次的選擇對他而十分重要。
是急流勇退,還是再搏一把?
“難難選啊”
楊順糾結了好幾日了,可依舊沒有做出決定。
他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以往也十分果決,可這一次,他當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關系往后半輩子甚至關系到整個楊家以及后世子孫
就在楊順糾結時,忽的應天府府衙外響起了一陣喧鬧
他的思緒也被這一陣喧鬧聲給打斷。
楊順不禁皺眉。
這應天府府衙外往日可從未有過這樣的喧鬧,這好歹是府衙,大明的百姓對于府衙還是有著先天的敬畏感的,不敢在府衙四周大聲喧嘩
“外面何事喧嘩?”
“你去外面看看。”
楊順隨意點了個人。
“是,大人。”
那人趕忙出門查看
片刻后人就匆匆回來了,臉上滿是驚慌之色
“不不好了大人!禍事了!”
“是燕王,燕王殿下入京了!”
“燕王殿下?”
楊順一愣,旋即豁然起身。
他是朝廷的三品大員,可在燕王面前,什么都不是,那可是陛下親子,大明實打實的王爺!
可一愣之后,楊順的心中疑惑非但沒有變少,反而更疑惑了
燕王入京,這來應天府府衙做什么?
他入京不該先入宮尋陛下嗎?這府衙的位置也不在前往皇宮的位置上啊
雖然心中不解,可楊順知道一點,那就是燕王來了,自己得出去迎接。要不然得罪了燕王,這原本就不好過的日子,那就更不好過了
“大人,眼下如何?燕王殿下好像還帶了一群人,就在門外!”
“還能如何?”楊順翻了個白眼:“還不快帶路,隨我迎接王爺?”
楊順深諳這朝廷的規矩,燕王朱棣,是他心中被他定義為不可招惹的存在
原本就心中不安的楊順,這會兒更不安了
這朝中局面已經夠亂了,這燕王又入了朝,唉
楊順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不敢怠慢,趕忙帶著人出府衙去迎朱棣
而此時的應天府府衙門口。
朱棣帶著十余個心腹一馬當先走在府衙門前,周圍是簇擁著的看熱鬧的百姓,朱棣也并未驅逐,而是任憑他們跟著。
至于朱煐三人則是在朱棣以及他的心腹們的身后,藏在眾人身后,并不顯眼
“老大,我們何不上前?要不這燕王還當我們怕他嘞。”
“他畢竟是燕王,讓他先得意一陣,我等先看看這位應天府尹是何做派。”
朱煐真正的目的還是讓朱棣能夠對自己印象更加深刻。
這就得在他最得意之時再痛擊,只有這樣,才能在這朱老四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貴人多忘事,這朱老四太貴,經歷的事情太多,這要是不讓他印象深刻一些,沒等登基呢,說不定就把自己給忘了,這可不成!
朱煐覺得自己還是得盡力而為。
當然,對張平等人自然是不能這般說的,于是朱煐隨意編了個理由。
張平和方孝孺互視一眼,兩人對于這個理由卻是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