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后廚。
老高沒在灶臺邊忙活,而是蹲在后院的空地上,手里攥著根樹枝,在泥地上劃拉著什么。
“看清楚了,無煙灶的灶膛要挖得夠深,出煙口得拐上幾個彎,從地底下把煙排出去,上面再蓋一層濕樹葉子和浮土。”
老高一邊畫,一邊頭也不抬地講解。
“這么一來,別說煙,連他娘的熱氣都冒不出來一縷。”
陳大牛蹲在一旁,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眼睛瞪得溜圓,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老高用樹枝點了點地上的圖,瞥了他一眼。
“以后跟著你們排長,天南地北地跑,去的都是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沒準兒就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做飯,敢冒一丁點煙,那就是給人家送菜,懂不懂?”
“懂了,班長!”陳大牛憨厚地應著,聲音洪亮。
老高把樹枝一扔,站起身拍了拍手。
“光懂沒用,得會!”
他走到墻角,拎過來一個半滿的水桶,隨手抓了把泥土和爛樹葉撒進去。
攪了攪,一桶清水瞬間變成了泥漿。
“喏,野外碰見的河水、溪水,看著清,其實就跟這玩意兒差不多,你喝不喝?”
陳大牛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臉上滿是嫌棄。
這玩意兒別說喝了……
喂豬,豬都得猶豫一下。
老高不急不忙地從灶臺下摸出一塊破布,又抓了一把燒剩下的黑炭灰和細沙。
最后,三兩下就在一個漏斗狀的竹筒里鋪好了簡易的過濾層。
他把那桶泥漿水緩緩倒進去。
渾濁的液體經過層層過濾,從竹筒底下滴答滴答流出來。
雖然依舊帶著點淡淡的黃色,但比起之前那桶泥漿,已經清澈了太多。
“班長,這就能喝了?”陳大牛眼睛都亮了。
老高從鼻子里哼出個音節:“反正喝不死人。里面還有雜菌,想喝得舒坦,就得想辦法燒開!”
陳大牛聽得一愣一愣的,趕緊把這些話往腦子里塞。
這些東西,可都是能救命的。
“行了,水的事先到這。”
老高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又指了指案板上一塊暗紅的肉。
“你小子過來,說說看,這玩意兒怎么整?”
陳大牛湊過去,撓了撓頭,有點不確定地開口:“班長,直接切不就行了?”
老高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剛從樹上進化下來的猴子,氣得都樂了。
他沒好氣地敲了一下案板。
“這是牛肉!得逆著紋路切!順著紋路切下去,我保證你能從天亮嚼到天黑!”
話音未落,他抄起菜刀。
“當!當!”兩下,兩片薄如蟬翼的肉片就落在了案板上。
“記住,到了戰場上,吃飯就是打仗!所有東西都得用最短的時間弄熟、弄爛!肉切薄了,開水里一燙就熟。什么菜要焯水,什么菜不能焯,下鍋的順序,先放油還是先放菜,都有講究!”
老高嘴上說著,手下不停,抓過一把剛采的野菜,扔進滾水里打了個滾。
“焯水能去苦味,殺蟲卵。”
他又指著另一種菜。
“這個就不能焯,鮮味兒全在水里了,得用油旺火快炒,鎖住味道。”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看得陳大牛眼花繚亂。
陳大牛前還以為炊事班只要洗菜、切菜、炒菜,把菜做的好吃就行了。
這才明白,炊事班里藏著的門道,比他想象的深太多了。
這哪里是做飯,這分明就是另一門野外生存技巧!
陳大牛咽了口唾沫,看著老高那張嚴肅的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班長,我記住了。”
老高點點頭,然后看了他一眼。
卻發現,這小子的眼神偷偷地黏在案板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上。
老高看他那饞樣,嘴角翹了起來。
“大牛,你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老高拿起那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手里的菜刀寒光一閃,快速切下一-->>小條。
陳大牛的眼睛都看直了,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可下一秒,老高看也不看,手腕一甩,那條肉就從后廚的門口飛了出去。
“黑皇!開飯了!”
話音剛落,一條油光水滑的大黑狗搖著尾巴從門外竄了進來。
它一口叼住那條肥美的肉,顛兒顛兒地跑到墻角,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