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小姐的丫鬟,理應跟著小姐,”穗禾低著頭道,“小姐留在將軍府,奴婢便守著。小姐回侯府,奴婢自然也跟著。”
云綺挑眉:“你應該也知道了,如今永安侯府的嫡女另有其人。”
穗禾咬咬嘴唇:“那也要回府聽老爺夫人發落。在此之前,小姐一日是小姐,奴婢一日是奴婢。”
云綺盯著她鬢角一處疤痕,那是原身發脾氣時用梳子砸的:“我從前對你并不好,你倒是忠心。”
穗禾沉默片刻,抬頭時眼底浮著水光:“小姐只是脾氣差了些……但當年我娘病重,若不是小姐允許我出府照料,我連她最后一面都見不著。”
“侯府的二等丫鬟,沒主子恩典,連親娘咽氣都不能守在跟前。”
云綺想了想,記憶里的確有這回事。
原身嫌穗禾哭哭啼啼煩擾,隨手揮了揮手準她出府,不過是圖清凈,卻被這丫鬟記成了恩情。
她望著穗禾這副模樣,忽然想起長公主府里那些對她阿諛奉承的奴婢,個個衣著光鮮,卻未必有這小丫頭真心。
她道:“那你便同我一起回去吧。”
侯府,待會兒才是有戲要上演。
*
永安侯府,前廳。
熏香的煙霧自銅爐中裊裊升起。秋風掠過檐角,卷走幾片窗外枯黃又剛掉落在地的梧桐葉。
永安侯云正川捏著將軍府送來的休書,青筋在手背上突突跳動。侯夫人蕭蘭淑攥著團絲帕,臉色同樣難看至極。
“簡直是奇恥大辱!”
云正川突然將休書狠狠拍在案上。
“先是被揭穿冒牌貨,如今又被將軍府休棄掃地出門,滿京城都在笑我侯府錯認千金,養了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他胸口劇烈起伏,官服前的繡紋隨之顫動。
一旁坐著的少女眼眶紅紅。
她原是侯府最末等的灑掃丫鬟,總被其他丫鬟使喚著倒夜香、洗馬桶,還被小姐賜了“阿丑”這個名字。
而此刻,她已經恢復了侯府嫡女的身份,更名云汐玥。
換上了嶄新的云錦紗裙,腕間新戴了羊脂玉鐲,髻上別著點翠步搖,整個人卻仍裹著層怯生生。
語調柔弱而擔憂:“爹爹,娘親,你們別氣壞了身子……”
云正川瞥見女兒拘謹怯弱的模樣,心里頓時騰起股說不出的滋味。
他和他的夫人做夢也沒想到,他們十六年來捧在掌心的“愛女”,竟是個不知從哪撿來的棄嬰。
更諷刺的是,他們的親生骨血,多年來竟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在府上做著最下賤的活計,被假千金呼來喝去,受盡折辱。
若非今日蘭香領著一眾丫鬟跪在前廳,將云綺這些年蠻橫欺凌、刁難下人、偷下媚藥的惡行一件件抖落,他們還蒙在鼓里,以為侯府養出了個天真爛漫的明珠。
想到此處,云正川太陽穴突突直跳。望著那份休書,只覺顏面盡失。那些曾攀附侯府的世家,如今可算有了笑話看。
“爹,這個云綺惡毒至極,若是她敢回來,我們侯府也直接將她趕出去!”
說話的是侯府嫡次子云肆野。
十七歲的少年身形已抽條得修長挺拔,發間束著的紅色緞帶松松垮垮,幾縷凌亂的碎發散在額角。
生得劍眉星目,眼尾卻因怒意向上飛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獸,又透著股未脫稚氣的英氣。
說話時語氣滿是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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