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云綺轉過身,往湖里看去。
她看見云汐玥此刻墜入湖中,正用手死死攥住岸邊一叢枯草,身體在水里掙扎著,濺起的水花糊了半張臉。
發髻也散了半邊,珍珠釵子歪墜在耳畔,碎發濕漉漉地貼在脖頸間,月光下慘白的臉色滿是驚恐。
蘭香喊得極大聲,本就未完全歇下的府上下人聽見動靜,都忙不迭往鏡月湖這邊匆忙跑來。
管家聞聲,也趕緊跑去東院各院通報。
蘭香喊完便立刻撲到岸邊,死死抓住云汐玥胳膊,聲音里帶著哭腔:“小姐,您撐住啊,奴婢這就拉您上來!”
因著鏡月湖緊挨著墨硯齋,墨硯齋的下人們們最先打著燈籠趕到。
他們一來,就見二小姐大半個身子浸在水里,個個驚得瞳孔驟縮,忙道:“快救二小姐!”
有丫鬟趴在青苔遍布的湖岸上,和蘭香一起伸手去拽她的手臂。有人調頭就跑,邊跑邊喊著快去找根竹竿來。湖岸邊霎時亂作一團。
待云正川和蕭蘭淑喘著粗氣趕到,云硯洲攜著云肆野也來到湖邊時,云汐玥已被拖上了岸。
只見她癱坐在滿地落葉里嗆得直咳,渾身濕透的襦裙滴著水,將身下的泥土洇出深色痕跡,發髻也散亂不堪。
臉上水珠混著淚痕往下淌,整個人被丫鬟匆忙送來的藏青斗篷緊緊裹住,卻仍凍得牙關打顫,在月光下抖得像片秋風里的枯葉。
云正川見狀猛地瞪大眼睛。
蕭蘭淑則驚呼一聲,踩著腳下的鞋踉蹌著撲過去,緊緊攥住女兒濕漉漉的手腕:“玥兒!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端端落了水?”
“娘親……”云汐玥眼含淚水,像只受驚的小鹿般抖著肩膀撲進她懷里,哭得不能自已。
她濕漉漉的額頭貼著蕭蘭淑的衣襟,顫巍巍道,“娘親,女兒以為再也見不到您和爹爹了……”
云正川濃眉擰成鐵鎖,猛地轉身盯住蘭香,怒聲道:“你且說來,二小姐這究竟怎么回事?”
云汐玥哭得雙肩發顫,本就瘦弱的身形此刻更顯得弱不禁風,被蕭蘭淑半抱半扶著站起身,繡鞋在泥地里碾出淺坑。
云正川也是這才看見靜立一旁的云綺,目光如刀劈向她,面露狐疑:“云綺?你又為何在這里?”
從云汐玥落水,到她被救起,再到滿府下人和云正川他們聚集湖邊。
云綺自始至終就站在那棵老槐樹下。
她的裙裾被夜風吹得輕晃,指尖閑閑勾著片枯葉,就像是在看一場事不關已、無關緊要的戲。
此刻,她的墨色長發松松挽著,幾縷碎發被風拂過臉頰,露出瓷白的肌膚。
月光淌過少女微挑的眉梢,在她挺翹的鼻尖與泛著淡粉的唇瓣上,勾勒出瀲滟的弧度。
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里,眼角眉梢的漠然卻透著漫不經心的韻味,讓人愣是難以挪開視線。
云硯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沒有開口。
云肆野也渾身一震,緊緊盯著云綺臉上的表情,似要從她臉上看出什么來。
只聽撲通一聲,蘭香一下重重跪倒在地上,帶著哭腔高聲道:“老爺,夫人,大少爺!求您幾位替我們二小姐做主啊!”
這一聲,引來所有人的圍觀和注意。
蘭香抖著手指向云綺,聲音里帶著刻意的顫栗,交代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爺,夫人,我家小姐今晚特意燉了蓮子羹,想給大少爺送去。聽說大小姐被大少爺叫去書房,便在墨硯齋外候著,想等大小姐出來后,邀她來湖邊說幾句貼心話。”
“哪知道,二小姐不過說了句希望日后在侯府與大小姐和睦相處,大小姐便突然變了臉色,罵我家小姐假惺惺裝好人,抬手就用力一推,竟然直接將二小姐推了湖里!”
“二小姐不會水性,若不是當時眼疾手快拼命抓住岸邊那叢枯草,怕是此刻命都沒了。”
“可就算是被救上來,秋夜的湖水冰寒刺骨,二小姐身子這樣嬌弱,如今嗆了水又受了涼,怕也是會落下病根啊!”
聽到這些話,蕭蘭淑頓時瞪大眼睛,眼珠幾乎要從眼眶里迸出來:“你說什么?是云綺把玥兒直接推進了湖里?!”
蘭香的話音落下,滿場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幾乎沒人懷疑這番話的真偽。
畢竟在侯府所有人眼里,大小姐本就向來惡毒跋扈,做出這等欺凌別人之事,那可是再順手再正常不過了。
更何況,從前二小姐被當作粗使丫鬟時,哪日不是被大小姐辱罵責打,那身上的傷痕可都不止一處。
如今二小姐認回真千金身份,肯定更遭了大小姐的嫉恨,大小姐伺機想要報復,也再合理不過。
但他們也沒想到,大小姐如今只是個沒名沒分的冒牌貨,竟還如此囂張,甚至敢大冷天大晚上將二小姐推進湖里。
這和殺人有什么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