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口粗的白皮松漫山遍野,形成墨綠底綴灰白的景致。
幽州地廣少山寡礦,白松嶺卻是例外,山內藏著豐富的赤鐵礦。
這是已故財主劉德才的產業之一。
當年他靠此礦賺得巨額財富,攢下南河鎮碼頭、千頃良田、二三十家商鋪及幾座山頭的產業。
劉家滅門后,產業表面歸家里女眷,實則被劉德福安插親信掌控。
劉家出事后,礦洞佃戶苦工逃了大半。
劉德福急派心腹馬六鎮壓接管,開采礦賣獲利。
這馬六滿臉橫肉、目露兇光,挨家威逼利誘,聚攏百十來號佃戶,礦工,日夜開采鐵礦。
其中好處他得分走一部分,礦工待遇可想認知。
礦洞深處空氣污濁悶熱,馬燈昏黃火光搖曳,映著礦工佝僂黝黑、滿是汗泥的臉,鐵鑿聲不斷回響。
“快,再磨蹭老子抽死你!”馬六扯著嗓子咆哮,牛皮鞭抽在動作慢的礦工背上,留下血痕。
那礦工悶哼一聲,咬牙繼續掄錘。
馬六叉腰沖眾人嘶吼:“都玩命干,劉老爺說大主顧急著要鐵,誰挖得少,今晚沒窩頭。”
他走到洞口,朝山林吐口痰,壓低聲音威脅:“都把眼睛放亮,誰敢夾藏礦石,賣給南河堡軍漢,別怪六爺剝你皮喂野狗,滾回去干活!”
突然,就在這時,山下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悶雷,還伴著厲喝和宿鳥驚飛聲。
“六爺,不好了。”守道口的兩個打手連滾帶爬地跑回:“好多馬,是戍堡邊軍打著火把來了!”
話音未落,大隊騎兵已經追上來。
洞口被映得通紅,秦猛一馬當先,沖出樹林。
戍卒,鄉勇舉火把緊隨,如燃燒的火墻照亮礦場。
百余雙帶硝煙的眼睛,冰冷鎖定驚愕的人群。
“不好。”馬六上次押糧時見過秦猛,見他帶大隊人馬來礦洞,且氣勢洶洶,心中暗道糟糕。
他二話不說,帶著幾個心腹往礦洞里面鉆。除了想避而不見,就是想拿這些苦工當炮灰。
“馬六,你要干什么?”老礦工李老漢扶住挨打的同伴,見外面情況,聚攏礦工堵住礦洞。
“老不死的,給我滾開。”
馬六氣急敗壞,大聲喝罵,掄鞭子要抽打老人。卻被一個壯碩的礦工伸手抓住,狠狠扯過。
“你……”馬六還想發狠,騎兵已經殺到。
“秦將軍巡視,誰負責這座礦洞?滾上前答話。”
馬六臉色發白,知道躲不過去,強撐膽色上前:“秦管隊,不知深夜來這礦洞有何貴干?”
秦猛晉升為知寨官,沒幾個外人知道。
“哼,本將追捕韃子奸細,發現他們遁入白松嶺。”秦猛斜瞥了眼這漢子,公事公辦地回應。
“來人,給我搜查,但凡有可疑的人等,立刻抓捕。”
馬六心里咯噔一聲,明白對方哪里是抓韃子奸細。分明就是回應自家老爺的封運河而報復。
“秦管隊,這是劉老爺的產業!你私闖想造反?我家老爺是幽州府判官,朝廷不會放過你。”
秦猛端坐馬上如冰冷鐵塔,掏出卷軸抖開:“瞪大眼看著。這是白松嶺地契憑證。劉耀宗半月前把山和礦抵賭債給我,有府衙紅印。”
地契是真的,官印是蘿卜刻的。
他目光盯在馬六臉上:“從那時起,我便是礦主。你們擅采礦,形同盜掘官礦,罪加一等。”
“你胡說八……”馬六話沒說完。
“放肆。”秦猛抽刀出鞘,刀鋒指向前方。
“沖進去,拿下盜賊,反抗者,格殺勿論!”
秦猛一聲令下,王善等人怒吼著策馬沖鋒。
隊伍一分為二,左右包抄。
馬六等人都是地痞,哪見過邊軍沖鋒?
幾個嚇尿了想跑,馬六想頑抗,被烏維磕飛兵刃,一腳踹倒,戍卒涌上前將他們捆成粽子。
礦工們蜷縮在角落,驚懼地看著一切。
秦猛策馬到眾礦工面前,寶刀歸鞘,斂去殺氣:“諸位兄弟別怕,本官是南河堡寨知寨官秦猛,追捕韃子奸細,此礦已歸邊軍所有!”
他語氣真誠:“我知道你們被劉家壓榨如牛馬,今日本官要整頓這種陋習,善待諸位兄弟!”
秦猛環視眾人:“愿效力者登記造冊,就是堡寨編戶軍屬,酬勞翻三倍,家眷有補貼,立功有賞,受傷有醫治,每月還能休二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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