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執舟收到云港市醫院的邀請，來進行講座和學術交流。

正巧得知周淮序也來了這邊出差，于是便約了個時間，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店見面。

見面第一句話，蘇執舟就調侃道：“看來某人再過不久，就要跟我一樣，又成孤家寡人了。”

周淮序淡瞥他一眼，慢條斯理喝了口咖啡，“你跟沈昭關系還真是越來越好，兩個人都互相當起說客來了。”

“還不是因為希望你這條命能吊著。”

蘇執舟笑著道。

“昭昭是當局者，不一定能看清全部脈絡，但我這個旁觀者可不一樣，你要是真下定決心要跟人家分手，還會在你的病攤牌之后，像沒事人一樣，跟她繼續好的？”

周淮序放下咖啡，并沒有否認蘇執舟的話，“我確實舍不得她。”

那晚在別墅，她怎么也不肯說出自己許的愿望時，他就隱隱有預感，她會那么快的接受他的追求，那么熱烈的表達愛意，或許真的是已經發現了他生病的事。

畢竟以她的敏銳和細心程度，會發現雖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故意透露自己會去找蘇執舟。

預感果然成真。

坐在醫院座椅上，他看著遠遠的她，穿著一身不顯眼的衣服，戴著口罩，只露在外面的漂亮杏眸，不時擔心，又不時警惕。

但那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只是這樣被她遠遠看著，心就變得柔軟，想要走過去擁抱住她的沖動像平地而起的暴風雪，洶涌不絕。

和沈昭相處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像積沙成海，周淮序以為能夠及時抽身而出的自己，其實早就深陷海中，無法逃匿。

沈昭說得沒有任何錯。

以前他選擇一個人面對生病的事，是因為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需要。

現在他依舊選擇獨自面對，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理由，只是不想在她面前，像一個廢物，被病痛折磨打敗，又或者，真到了死亡邊緣，看見她在身邊，被想要活下去卻不能好起來的絕望襲卷。

“淮序，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

同為男人，又是多年好友，蘇執舟怎么會看不懂周淮序心里想法。

只是——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生病，或者受傷的人是沈昭，她像這樣把你推開，萬一就成了你們最后一面，你會是什么感受？這種絕望，難道就是你所希望的嗎？”

心愛的人突然不見，獨自一人留在原地的無措和孤獨，蘇執舟早已熬過多年。

他比誰都有資格質問出這句話。

“她們都有共同的特質，就是你以為她們足夠愛你，可是她們離開的時候，也能干脆利落，毫無留戀。而等你再想抓住她們的時候，她們已經飛遠了。”

蘇執舟用了“她們”這個詞語。

不只是對著周淮序說，也是對自己。

周淮序漆黑眼底情緒涌動，握住咖啡杯的手指磨砂著把手，蘇執舟瞥見，笑道：

“你看，我只說這么幾句，你就動搖了，要是昭昭真的出了什么事不見，你怎么辦？”

蘇執舟沒有等來周淮序的回答，卻在話落的一瞬，聽見一聲張揚亮麗的，這輩子也不可能忘掉的女聲：

“老板，一杯拿鐵！”

男人溫潤謙和的笑驟然僵住，金絲框邊下的狹長眼眸浮起甚少在人前展露的冷沉。

周淮序也是一頓，循聲看去的下一秒，蘇執舟已經走到明熙跟前。

女人大波浪卷發齊腰，輕撩眼皮瞥見蘇執舟，燦爛笑容不變，揮揮手，風情卻不輕佻道：

“好久不見啊，蘇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