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安再如何早慧,終究是個孩子,驟然聽聞父皇病重的消息,一張小臉瞬間失去了血色。
“父皇他,他……”很少在晚余面前情緒外露的他,此刻下意識地攥住了晚余的手,嘴唇顫抖著,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梨月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才明白“父皇”是誰。
望著母親凝重的神情和佑安煞白的小臉,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雙酷似祁讓的鳳眸立刻蒙上了一層水霧,帶著哭腔道:“阿娘,父皇他……他要死了嗎?”
“沒有,父皇只是生了病,病情有點嚴重……”晚余試圖安撫兩個孩子,或者說是安慰自己,“別怕,別怕,肯定沒事的,只要我們快些回去,肯定還能趕得上……”
“趕上什么?”梨月一臉懵懂地問。
晚余一下子卡了殼,剩下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是啊,趕上什么呢?
趕上見祁讓最后一面?
還是趕上為他送葬?
抑或許,什么都趕不上……
一種難以喻的悲傷從心底升起,化作熱淚在眼眶里打轉。
曾經的她,明明恨死了祁讓。
當她收到阿娘血淋淋的手指時;
當她被逼著跪在南書房外寫下不愿嫁沈長安為妻的字據時;
當她被祁讓掐著脖子抵在阿娘棺材上時;
當她在南崖禪院被祁讓找到時;
當她得知自己被祁讓欺騙喝了假避子湯懷上身孕時;
她真的恨不得祁讓立刻死去,永永遠遠的從她生命中消失。
可是為什么,此時此刻,在聽到祁讓快要不行的消息時,她卻只剩滿心的悲傷,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她強忍著眼淚,將兩個孩子緊緊摟在懷里,整顆心都揪成一團。
她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她只知道,無論如何,她都要把佑安平平安安地送回到紫禁城。
那座她耗盡了所有的青春年華才逃離的紫禁城,明知是囚籠,她卻不得不把她唯一的兒子送回去。
她知道對于一個小小的孩童來說,做皇帝將會是一條多么艱辛的路。
可佑安別無選擇。
因為他是唯一的皇子,如果他不繼位,那個位子不管落在皇室宗親哪個人的手里,人家都不會讓他活著。
說不定此刻就已經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打算在他回京的路上下手了。
所以,相比死在別人手里,再苦再難,也是能忍受的事。
正想著,梅霜在外面喊:“娘子,沈大將軍來了。”
晚余猛地回神,迫不及待道:“快,快讓他進來。”
房門打開,沈長安大步走了進來。
他進門先去看晚余,隨后才看到滿室的狼藉,驚詫道:“怎么了這是?”
“沒事,是梨月和佑安不小心撞倒的。”晚余看到他,一顆心頓時落到了實處,悄悄松了口氣,盡量平靜道,“你怎么來的這么快?”
“我是在半路遇上胡盡忠的。”沈長安說,“我也收到了清盞的信,正要過來告訴你們。”
晚余聽聞徐清盞也送信過來,直覺情況可能比她想的還要嚴重,連忙問道:“清盞怎么說?”
沈長安看看佑安,又看看梨月,斟酌著委婉的說辭。
然而,不等他開口,梨月已經一陣風似的向他沖過去:“長安叔叔,父皇快死了,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我說過我要騎著我的小紅馬去找他的,我要是去晚了,他就看不到了……”
沈長安心頭一跳,伸手將她接住,剛要問她如何得知那是她的父皇,就看到了那只一直被她抱在懷里的錦盒。
盒子敞開著,瑩潤奪目的鳳印映入眼簾,沈長安吃了一驚,抬頭看向晚余。
晚余和他心照不宣地對了個眼神,強自鎮定道:“是的,他們都知道了。”
沈長安微微蹙眉,此時此刻已經顧不上細問他們都知道了什么,牽著梨月的手走到晚余和佑安面前,直截了當道:“情況緊急,大隊人馬來不及集結,我先去軍營抽調兩千輕騎軍,咱們即刻動身回京,大隊人馬最遲后天出發。”
晚余原本還想著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他,問問他的看法。
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因為他們兩個的想法是一樣的。
否則的話,沈長安也不會一下子調動這么多兵馬。
可是,駐守邊關的將領若要率兵馬回京,需要先請示皇帝,得到皇帝的允許方可行事,他這樣貿然回去,會不會被人誣陷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