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了?”秦二心里“咯噔”一下,急聲問道。\?“你個小孩子家,把錢花哪兒去了?買糖人吃了?”“不是的……”小平安抬起頭,眼圈微微發紅,小聲解釋道。“道長在鎮口擺攤,畫往生符……我把兜里所有的跑腿費,都給了他,請他幫我給爹娘畫了幾張往生祈福的黃符紙……”他說著,小手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摸出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筆畫略顯潦草的黃色符紙,捧給秦二看。“我想……想讓爹娘在下面,過得好一點……”看著那幾張粗糙的黃符紙和孩子眼中強忍著的淚水。秦二到了嘴邊的埋怨的話瞬間噎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澀。‘這傻孩子……’他暗嘆一聲,那股急于脫手的焦躁竟被這純摯的孝心沖淡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憐憫和無奈。‘完了完了!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節骨眼上,他竟然把錢花在這上面了!這機緣難道還真就送不出去了?難道真要白送?可老楊頭說了,必須交易,了結因果,白送只怕因果更亂!’秦二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額頭上剛消下去的汗又冒了出來,正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開始考慮是不是干脆佯裝贈送,再讓小平安日后補上一文錢算了……就在這緊要關頭,那個讓他魂飛魄散的平靜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從不遠處的河堤臺階上悠然傳來。清晰地傳入他和小平安的耳中:“一文錢?老板,你這價錢,變得是不是也太隨心所欲了些?若我沒記錯,上午在街口,你對我可是之鑿鑿,非要一千文不可,少一個子兒都免談的。怎么到了這乖巧的孩子這里,就變得如此慷慨了?”秦二渾身猛地一僵。脖子一點點極其艱難地扭了過去。午后有些刺眼的陽光斜照下來,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才能看清河堤臺階的盡頭,那個負手而立的青衫身影。顧長歌!他怎么會找到這里?!這地方如此隱蔽,幾乎可算是他和小平安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據點,平時連鎮上的野狗都懶得來!他是怎么知道的?難道他一直在暗中盯著我?一股寒意從秦二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讓他四肢冰涼,頭皮發麻。他看著顧長歌臉上那副似笑非笑高深莫測的表情,只覺得很是滲人。小平安也循聲望去,看到了顧長歌。陽光在那青衫上勾勒出淡淡的光暈,襯得那人面容愈發俊朗,笑容也堪稱溫和。但不知為何,一看到這個大哥哥,小平安心里就莫名地涌起一股極其強烈的不舒服和排斥感。那感覺,就像他小時候在山林邊遠遠看到一頭優雅踱步的豹子,明明它沒有看你,你卻能從骨子里感到一種冰冷的威脅,仿佛自己的領地已經被一頭更強大、更危險的野獸闖入。-1¢6·k-a-ns!h·u_¨c¢o!一種沒由來的警惕和淡淡的敵意,讓他下意識地皺緊了小眉頭,小小的身體微微繃緊,像只受驚的小獸,不由自主地向蹲著的秦二身邊靠了靠。烏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戒備與疏離,完全不像一個七八歲孩子該有的眼神。顧長歌自然將小平安這近乎本能般的反應盡收眼底。他心中微動,‘因果視界’悄然開啟。在他的特殊“視野”中,這孩子身上的因果線不僅未因上午的沖突而黯淡,反而更加明亮耀眼,如同無數纖細的金色光絲,與整個驪珠秘境的本源緊密交織,其光芒甚至隱隱蓋過了旁邊木盆和魚簍所散發的寶光!而且,那光芒中,似乎還透出一絲對他身上某種氣息本能的排斥與抗拒?‘果然!這孩子才是關鍵!他身上的秘密,遠比一件至寶更驚人!’顧長歌心中念頭急轉,更加堅定了之前的判斷。但他面上卻不動聲色,仿佛沒有注意到小平安的敵意,目光輕飄飄地掃過那舊木盆和魚簍。最終定格在秦二那張臉上,用聽不出喜怒的平淡語氣說道:“十文。這魚,連這簍子,我都要了。”秦二內心此刻已是天翻地覆,天人交戰!賣給他?一萬個不愿意!這尊煞神沾上的東西,能有好下場?搬山猿就是前車之鑒!這因果要是再纏上,自己還有命活?可不賣?老楊頭那猙獰的咆哮和“腿打斷喂王八”的威脅猶在耳!更重要的是,顧長歌此刻就站在這里,他那平靜目光下蘊含的壓迫感,比老楊頭的咆哮更讓秦二感到恐懼!拒絕的后果是什么?他連想都不敢想!‘賣!必須賣!再不脫手,老子今天可能就得交代在這兒!先保住小命再說!至于平安……孩子,對不住了!這福分你怕是承受不起,這劫難更不是你能抵擋的!’秦二把心一橫,牙關緊咬,臉上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顧長歌小雞啄米般地連連點頭,努力裝出平日里那副憨傻木訥、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十文!好!好!大爺您說了算!這魚……這簍子,都是您的了!都是您的了!”他幾乎是搶一般地把木盆和魚簍往顧長歌面前一推,仿佛那不是價值連城的至寶,而是兩塊燒紅的烙鐵。接過顧長歌隨手拋來的十枚還帶著一絲溫熱的銅錢時,秦二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感覺那十枚銅錢重若千鈞,燙得他手心發痛。錢貨兩清,秦二一秒都不敢多待。_k!a!n`s,h_u+a??¨n`e?t?他不敢去看小平安此刻的表情,甚至不敢再多說一個字,生怕自己繃不住露了餡,或者被顧長歌看出什么端倪。他猛地轉過身,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想要逃離這個令他窒息的地方,腳步倉惶凌亂,活像后面有厲鬼索命。只是在踉蹌著沖出幾步后,或許是內心那點殘存的愧疚作祟,他還是忍不住飛快地極其隱晦地回頭瞥了一眼那個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小平安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秦二叔幾乎是連滾爬爬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經易主被那個陌生大哥哥提在手中的金魚和魚簍。小臉上先是一片茫然,隨即被巨大的失落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填滿。他張了張小嘴,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聲音也沒發出,只是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涌上一層薄薄的水汽。他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什么對自己來說非常非常重要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就這樣被硬生生地莫名其妙地奪走了。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讓他很難受。顧長歌將秦二的倉惶狼狽和小平安的失落委屈都清晰地看在眼里。他先是看似隨意地用‘因果視界’仔細探查了一下那個被留下的舊木盆,確認其確實只是普通凡物,并無任何靈機因果纏繞后。才慢條斯理地走上前,在離小平安幾步遠的地方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目光與這孩子平視。聲音也放得格外輕柔:“小朋友,叫平安,是嗎?別害怕,我不是壞人。”第1051章:好一個無功不受祿!超越至寶的秘密!小平安被他突然的靠近和話語嚇得渾身一顫,非但沒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地向后縮了縮,抿緊了蒼白的嘴唇,烏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不信任和抗拒,死死地盯著顧長歌,一不發。顧長歌對這孩子超乎尋常的警惕性略感驚訝,但并未氣餒。他微微一笑,似乎為了表示善意,從懷中取出了那個看起來頗為精致沉甸甸的繡金線錢袋。他故意讓錢袋發出“嘩啦啦”的悅耳聲響,然后不緊不慢地從里面倒出一小堆黃澄澄、閃爍著特殊光澤的銅錢。這些可不是普通的銅錢,而是蘊含一絲仙金和莫大氣運的“仙金銅錢”。在這驪珠洞天小鎮內,是換取各種機緣的“硬通貨”。他細數出一百枚,堆成一摞,然后用一種近乎誘哄的語氣,遞向小平安:“你看,這金魚和簍子,我見你甚是喜愛,方才我算是從你秦二叔這里買走了,或許有些橫刀奪愛了。這些錢,”他指了指那堆足以讓小鎮任何一戶人家眼紅心跳的銅錢。“你拿去買些糖人、蜜餞、新衣裳,或者任何你喜歡的玩意兒,算是我給你的補償,莫要再不開心了,如何?”一直默默跟在顧長歌身后半步的段仇德,看到顧長歌如此“敗家”的行徑,心疼得嘴角直抽抽,胡子都翹了起來。于是趕緊小聲說道:“小子!你瘋魔了不成?!這可是一百文仙金銅錢!在這小鎮里能換多少好東西?”“說不定就能碰上大機緣!你知不知道多少外修為了幾十文錢就能打破頭?”“你就這么隨手送給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屁孩?你這簡直是拿金元寶打水漂!’顧長歌對段仇德的聲音充耳不聞,目光依舊專注地落在小平安身上,觀察著他最細微的反應。這一百文,對于小平安這樣的孩子而,無疑是天文數字,足以買下整條街的糖葫蘆,甚至能讓他和他那清貧的家過上很長一段時間好日子。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平安看著那堆散發著誘人光芒的銅錢,只是眨了眨烏黑清澈的大眼睛。非但沒有露出絲毫貪婪或欣喜,反而像是被什么東西燙到一樣,又堅定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謝謝大哥哥,但是我娘說過,無功不受祿。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要。這錢,我不能要。”他的眼神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那是一種植根于血脈的質樸與倔強。一種深入骨髓的原則和風骨。顧長歌眼中終于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訝異。在這弱肉強食,為了一點修煉資源便能父子相殘師徒反目的殘酷修行界。如此純粹不染塵埃的心性。確實很稀有!他身后的顧清秋此刻那雙清冷的美眸中也不禁流露出了愈發柔和與贊賞。顯然對這個身處貧寒卻志氣不凡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小家伙產生了極大的好感。顧長歌臉上的笑容真實了幾分,他并未因被拒絕而惱怒,反而從善如流,依將那一百文銅錢不緊不慢地收回錢袋,語氣平和地說:“呵呵,倒是我考慮不周,唐突了小兄弟。小小年紀,能有如此風骨,令人敬佩。這錢,我收回便是。”他的目光何等敏銳,雖然小平安掩飾得很好。但他還是捕捉到,在孩子說話拒絕的時候,其眼角余光曾極其短暫不受控制地瞟向了不遠處那個扛著扎滿鮮紅山楂的草靶子。正吆喝著“冰糖葫蘆”的小販。那瞬間的眼神波動,透露出了孩童的天性。顧長歌心念一轉,立刻有了主意。他側過頭,對身旁的顧清秋使了一個極其微妙的眼色。顧清秋與顧長歌默契十足,立刻心領神會。她手中正好拿著剛才閑逛時,顧長歌給她買的一串晶瑩剔透糖衣厚實均勻、紅艷欲滴的糖葫蘆。她蓮步輕移,走到小平安面前,優雅地彎下腰。將她那張傾國傾城的俏臉盡量靠近孩子,并將那串散發著誘人甜香的糖葫蘆遞到小平安眼前,聲音溫柔得如同春風拂過湖面:“小弟弟,這個請你吃,好不好?你看,酸酸甜甜的,外面這層糖可甜了,里面的果子又開胃,很好吃的哦。”那香甜誘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對于常年難得吃上一次零嘴的小平安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誘惑。他的視線幾乎瞬間就被那串紅得耀眼的糖葫蘆牢牢吸住,下意識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喉嚨明顯地滾動了一下。小嘴不自覺地微微張開,掙扎和渴望清晰地寫滿了整張小臉。任何這個年齡的孩子,都難以抵抗這種近在咫尺的甜蜜的誘惑。他的小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了一點,指尖顫動,似乎想要去接。顧長歌和顧清秋都看到了這個細微的動作,心中微微一動。然而,下一秒,小平安像是被什么東西刺到一樣。猛地將抬起的小手用力地攥成了拳頭,死死地背到了身后。他再次用力地堅決地搖了搖頭。“謝謝姐姐!但是我不能要!我娘說過的,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堅定,雖然依舊帶著對糖葫蘆的渴望,但那種“不要”的決心,卻異常清晰。顧長歌見狀,眼中欣賞之意更濃,甚至帶上了一絲探究的興趣。他笑了笑,不再在錢和糖上糾纏,而是指了指旁邊那個被秦二留下毫不起眼的舊木盆,用一種近乎玩笑的語氣說道:“好好好,錢也不要,糖也不要,小兄弟真是有原則。那這個舊木盆你總該拿走吧?這盆子我們留著也無用,占地方。你若不要,我們待會兒就只能扔進河里了,怪可惜的。”小平安看了看那個陪伴了金魚很久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舊木盆。這次,他沒有太多猶豫。這盆子本就不是什么值錢東西,而且秦二叔以前也常念叨這老盆子用著順手,扔了確實可惜。他小聲地飛快地說了句:“謝謝大哥哥。”然后像是生怕顧長歌反悔,或者再拿出什么別的東西來“考驗”他。快步上前,費力地抱起那個對于他瘦小身材來說有些顯大的舊木盆。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頭也不回地踉踉蹌蹌地朝著巷子另一端跑去。瘦小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道拐角處。顧長歌緩緩站起身望著小平安消失的方向,目光變得幽深而復雜。在他的‘因果視界’中,那孩子身上與驪珠秘境本源緊密交織的耀眼奪目的因果光芒,并未因他的離開而減弱。反而因為這種接連的純粹“拒絕”與“疏離”。顯得更加清晰,更加獨立。甚至隱隱透出一股難以喻的不容輕侮的“傲骨”與“氣節”。這光芒,與他之前感知到的任何寶物氣息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與這片天地同源共息的本質光輝?“好一個‘無功不受祿’……”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孩子身上隱藏的至寶,其價值絕對遠超其他至寶!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