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堂中。
宋庭月面色虛弱地躺在床上,床沿坐著位老者,銀絲滿頭,端莊富態。
元老夫人年過六十,鬢發霜白,微微凹陷的雙眼卻非常亮。
“月姐兒,你吃力了。”她溫聲道。
話中有安慰,有憐憫,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祖母。”
宋庭月抱著元老夫人的手,無語凝噎,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怎么斗都好,你不該拿自己的身體冒險。”
元老夫人讓嬤嬤放下一盒藥,“流產對女子虧損極大,這是先皇曾經賜下的,能助你恢復生養。”
宋庭月哭泣著,眼含希望地望著她:“祖母,那我的腿…”
元老夫人搖頭。
宋庭月哭得更厲害了。
變成一個瘸子,受人白眼和嘲笑。
對養尊處優,心比天高的她來說,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元老夫人替她擦了淚,面露疼惜。
宋庭月自小養在她院中,祖孫感情頗深。
宋家的幾個小輩中,宋子豫專橫氣盛,宋舒靈浮躁愚鈍,宋皎皎城府太深。
只有宋庭月像年輕的自己,貌美才高,有野心。
沒想到這次下手太重,栽了跟頭。
元老夫人問:“是誰將你推下樓的?”
宋庭月淚光瑩瑩,搖頭道:“沒看清,也許是顧氏。”
“不過她并非有意,她不知中了姜綰的什么招數,神智不清了。”
她嘆了口氣道。
“祖母,這事我沒敢告訴母親,她性子太急。”
比起顧玉容,她心中更恨姜綰。
周氏若責難顧玉容,高興的會是姜綰。
她精心設計的局面,結果卻要讓姜綰一石二鳥,毀了自己,再除掉顧玉容?
她如何甘心。
元老夫人贊同:“你做得很好。”
周氏愛女心切,即便知道顧玉容不是存心,也定然容不下她。
到時后院無人與姜綰抗衡,更讓她一家獨大。
“你失了孩子,在東萊沒有立足之地,我會和陛下求一道圣旨,讓你留在京城。”元老夫人道。
宋庭月咬唇:“祖母,我…”
“裴鋒那頭先壓一壓。”元老夫人神色微凝,“近些年他脾氣越發暴戾,不知能不能斗得過裴玄。”
從前,奪嫡之勢不明,宋子豫想投在太子門下,可元老夫人不想將勝算壓在一頭,所以默許宋庭月與裴鋒暗中來往。
裴鋒是景元帝長子,又對宋庭月有情,他若能繼承皇位,對宋家亦是好事。
如今,她準備再觀望一番,再做打算。
“祖母,其實…”
宋庭月略一遲疑,對上元老夫人敏銳的目光,又將心事咽回了肚子里。
“你安心將養,至于姜氏…”
元老夫人捻著佛珠,幽幽道。
“我吃齋念佛多年,也該出來透透氣。”
聽她這么說,宋庭月松了口氣:“有您出面,她那點斤兩,自然不足為懼。”
安撫了宋庭月之后,元老夫人叫來了周氏,語帶慍怒。
“一個兒媳都理不順,將后院鬧得烏煙瘴氣,連月姐兒都傷成這樣,真是一日安生都沒有!”
周氏戰戰兢兢,她自來怕這個婆婆。
“母親不知,自從姜氏失蹤歸家后,狡猾棘手得很!我實在…”
元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眸子半瞇。
“她生母早逝,娘家無人親近,自然不懂敬重尊長,侍奉婆母,姑姐的規矩。”
“她不懂,你就好好教她。”
周氏聽得眼睛一亮:“是。”
翌日,行止院中。
姜綰正在為宋鈺收拾行囊。
他要隨塵一大師回鳳鳴山祭祖,在那完成拜師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