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例,小年前三日,京中命婦要陸續去東宮給皇后請安。
這日一早,將軍府門前便停了三輛馬車。
元老夫人帶著宋庭月一輛,周氏一輛,顧玉容和姜綰排在最后。
車輪滾滾,沿著堆滿積雪的街巷,停在了皇宮角門處。
立即有太監上前相迎。
將軍府雖有五位命婦,但只有元老夫人和姜綰身著誥命服,地位更加尊貴。
前一位的誥命,是丈夫搏命沙場換來的。
而姜綰年紀輕輕已是三品誥命,引路的小太監腰躬得極地,不敢有一絲輕慢。
從來都是女子從夫,姜夫人卻比夫君的還高一級,這在朝中極為少見。
反而是從前最風光的宋庭月,如今喪子,跛腳,榮寵不復從前,受了宮中下人的冷落。
宋庭月走在后頭,盯著姜綰盛裝的背影,眼神幽怨如毒蛇。
坤寧宮門前,站著一排命婦。
姜綰一下就從人群中瞧見了舅母王氏,和表妹季時宜。
王氏打扮得端莊,季時宜披著一件櫻粉斗篷,纖細嬌柔。
看似光鮮,施著脂粉的眼下卻透著淡淡的青色。
定然是因為賜婚之事,輾轉失眠。
宋庭月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對一會兒的事心中更有成算了。
很快,內殿傳來消息,皇后請女眷們進去喝茶。
姜綰踏進門,見皇后下首坐著幾名妃嬪,其中打扮的最雍容的兩名貴妃,便是云貴妃,榮貴妃。
云貴妃是裴鋒,裴熙的生母。
榮貴妃膝下只有一名公主,景元帝特將裴瑾交給她撫養,多年養育,她已將裴瑾視為親子。
請安后,眾人分座。
皇后一一慰問,很快就注意到了季時宜:“這么水靈的姑娘,本宮看著就喜歡,年后就要嫁給大皇子,咱們也算一家人了。”
說著,她將腕間鐲子褪下,賞給季時宜。
“依臣妾看,大皇子就要娶妻,也該改改脾氣。”
榮貴妃抿了口茶,突然開口道。
“聽說前幾日,他殿中拖出去個丫鬟,因不慎打翻了硯臺,被大皇子下令打得直接斷了氣,血跡躺滿了門口玉階。”
“這要是新婦進門,還不得嚇出病來?”
姜綰動了動耳朵,悄然抬眸,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了她身上。
云貴妃也不滿地看向她。
榮貴妃一向與她不睦,可今日是命婦朝見的日子,有必要這么針對自己么?
她不悅道:“下人毛手毛腳,就該懲處。”
榮貴妃笑了,眼神掠過季時宜,不緊不慢道:“大皇子脾氣暴戾,哪月宮中不得蓋著白布抬出去七八個,上月還有個通房禁不住他折騰,連床都沒下來,走的時候渾身青紫…”
季時宜的臉色一寸寸白了下去,王氏扶了她一把,她才穩住身形。
“好了。”皇后皺眉,“年節下,說這些做什么。”
榮貴妃告了聲罪,又道:“臣妾見季姑娘臉色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季時宜扯著衣袖,神色有些無措:“回娘娘,沒,沒有。”
皇后也關切地看了過來:“季姑娘這是怎么了?”
榮貴妃接著道:“皇后娘娘是宮中最和善之人,你有何難處,不如稟明皇后,定能為你做主。”
姜綰心中冷笑。
景元帝定下的親事,皇后恐怕說不上話。
但只要季時宜開口訴苦,坦白自己不想成親,便是掃了裴鋒的面子。
他那個暴脾氣,盛怒下不知能做出什么。
兩相起了嫌隙,目的就達到了。
果然,季時宜被嚇得小臉煞白,瞧著十分糾結。
但就是沒有開口。
榮貴妃有些急了。
宋庭月也忍不住催促:“季姑娘,你是不是對婚事有何想法,為何不直?”
任憑二人如何誘導,季時宜只露出一副受驚惶恐的表情,卻一個字都不多說。
宋庭月怒其不爭,暗中扯緊了帕子。
請安結束后,眾人紛紛散去。
>>她借著更衣的理由進了后殿,屏風后靜靜坐著一道身影。
宋庭月湊近:“季時宜太過懦弱,我們白費功夫了。”
“可惜了。”
屏風后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