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坐下吃了會茶,抱著馬鞍歡歡喜喜地走了。
亭中只剩姜綰和裴玄二人。
積雪滿園,落針可聞。
“奇怪。”
姜綰望著裴熙的背影,感慨道。
“一母同胞,云貴妃能生出這般心性純凈的人,也能生出裴鋒那樣為了權勢,將心愛的女人拱手和親之人。”
裴玄撥弄著炭火,墨色瞳孔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幽深。
他突然開口:“宋庭月和親那一年,正是我被封太子之時。”
姜綰緩緩抬眸。
或許這是裴鋒發了狠心的原因。
裴鋒是景元帝的長子,理應更受恩寵重視,但那一年,被封太子的卻是裴玄。
他因此受了刺激,極度渴望權力,為籠絡東萊部,犧牲了與他相愛的宋庭月。
在他的軟硬兼施下,宋庭月同意和親,作為他與東萊之間的紐帶。
但她心中卻恨上了他的絕情。
反而是在她痛苦時刻,陪伴保護她的裴瑾,開始令她動容。
于是這些年來,宋庭月表面應付著裴鋒,實則早與裴瑾暗中結盟。
姜綰低聲道:“怪不得,宋庭月想流掉腹中胎兒。”
從失子后裴鋒傷心的表現來看,她懷的根本不是東萊王的后代,而是裴鋒的血脈。
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想生下這個孩子。
懷上這一胎,只是為了欺騙裴鋒,讓他相信她對自己余情未了。
昔日辜負過的女人愿意為了自己生子,裴鋒心中的感動,愧疚之情一定達到了。
所以宋庭月落胎的那日,他瘋了似的想要殺人。
近日二人又頻頻私會,私下里定是深情繾綣。
“宋庭月拿捏人心的手段著實高明。”姜綰微微一笑,“如今裴鋒一定因聯姻一事,對她心懷歉疚,恨不得對她百依百順。”
殊不知宋庭月想要的,卻是他身敗名裂。
“比起裴鋒,裴瑾潛藏后宮多年,心機深沉,更難對付。”
裴玄幽幽看了姜綰一眼。
“裴瑾選擇宋庭月,目標定然是宋家的軍事力量。”
姜綰忍不住彎了下眸子。
“無需殿下提醒,我承諾讓宋家軍入您麾下,就一定會做到。”
“宋鈺成為將軍府世子之時,您會看到我的誠意。”
姜綰回了將軍府,為除夕夜宴做準備。
沒兩日,時序便傳來消息,景元帝的人順著線索查到了姬久,要治其擾亂朝綱之罪。
幫派的人為了保下他,向朝廷交了一大筆款銀。
姬久被以幫規懲處,關了禁閉,不許他再見外人。
怕是有一段時間,他不能再幫顧家做事了。
而行止院這頭,宋鈺參加了伯爵府的宴會,投壺,冰嬉等他都精通,又不會搶人風頭,得了許多貴人的青眼。
雪災一事上他得了圣心,景元帝在大臣面前提起此事,曾稱他為后生的榜樣。
如今提起將軍府小公子,眾人只會想起宋鈺,且都會高看一眼。
翠竹堂那邊也聽到了風聲。
往年除夕府中采辦年貨,制新衣新鞋,顧玉容母子總是最先挑選的。
今年卻不一樣了。
周氏親自將東西送去了宋鈺處,還特意與他用了午飯,滿臉堆著笑,生怕宋鈺看不出她的慈愛,善意。
連元老夫人都派人送來了親手做的糕點,這是宋麟從來沒有過的殊榮。
宋鈺從來不吝這些表面功夫。
他彬彬有禮陪著周氏用飯,人一出門便將糕點扔了,其余值錢的東西都送去了行止院。
姜綰摸了摸面前的綾羅綢緞,擺件器物,都是上等的貨色。
能看得出,元老夫人和周氏有多想與宋鈺修復關系。
彩蝶道:“奴婢今日路過顧夫人的院子,里頭可冷清了,紅綢也沒掛,半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還真有點慘。”
姜綰抿著唇,目光微寒。
前世除夕,將軍府熱熱鬧鬧地準備年貨時,她被鎖在后院柴房,凍骨饑寒,殘渣剩飯,連一塊炭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