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臨淵猛地抬起頭,雙眸微震。
姜綰語氣淡淡的,面容冷清,絲毫不像在開玩笑。
姜臨淵默然。
當年,姜綰是毅然決然嫁入將軍府的,他雖極力反對,也在御前多次爭取,但先皇賜婚,身為當事人的女兒也同意了婚事,他說得再多也成了枉然。
御前不是斷家事的地方,他不能一直叨擾圣上,時日一到,只能眼見著姜綰出嫁。
后來聽說,姜綰在宋家理家事,料中饋,深得婆母姑姐喜愛,他漸漸覺得,也許嫁入將軍府沒有那么糟糕。
不想今日,竟能聽姜綰說出這番話。
姜臨淵臉色很難看:“是不是那宋家人欺負你了?”
不用問也知道。
自家女兒出嫁前乖巧可人,若非被欺負到無路可走,怎會想到和離?
想到此處,姜臨淵怒氣更甚,揚聲讓人套車,非要去將軍府分辨個明白。
“如今宋家只剩一個元老夫人,病重臥床,父親要背上趁人之危,欺凌老弱的名聲么?”
姜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更何況,我如今好好站在您面前呢。”
看著女兒嬌花一樣的面容,似乎與出嫁前并無差別,姜臨淵這才平息了幾分怒氣。
姜綰接著道:“況且我有事情請您幫忙呢。”
“雖有一品夫人和離的先例,但過程并不容易,若我能找出宋家的錯處,再提和離,或許可名正順。”
“父親是不是也懷疑,宋家當年促成這門婚事居心叵測?”
對上姜臨淵微微驚異的目光,姜綰心道自己猜對了。
“當年的舊事,希望父親能詳細講給我聽。”
姜臨淵看著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將軍府,鹿鶴堂中。
“老夫人,太醫已經走了。”
吳嬤嬤話音剛落,床榻上的元老夫人緩緩睜開雙眼。
吳嬤嬤忙將她扶起身,喂了她一勺參湯:“您可要撐住啊,將軍和郡主都指望著您呢。”
元老夫人無心喝湯,面如死灰道:“這兩個禍種,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連欺瞞圣上的事都做得出來!我還能怎么救?”
她恨恨捶著胸口。
“就算豁出這張老臉求到御前,又能有幾分情面”
窗扇半開,墻角有兩名小丫鬟在竊竊私語,聲音隱約傳到了內室。
吳嬤嬤虎著臉走到門口,疊聲將她們訓走了。
元老夫人有氣無力道:“她們在議論什么?”
“是那虎符的事。”吳嬤嬤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據說是宮里傳來的消息,說那虎符染血是…是宋老將軍顯靈,宋老將軍不忿子孫用虎符殘殺友軍,赤髓玉才會蔓出血色,為陛下示警。”
元老夫人怒喝:“一派胡!虎符有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腳!這種鬼神亂語,陛下一定不會相信!”
她掀開被子下床。
“對,我要去稟告陛下,請宮中的能工巧匠查查那枚虎符,只要查出問題,就證明是有人要陷害宋家了!”
吳嬤嬤一把攔住了她。
“老夫人,來不及了!雖然不知這說法是從何而來的,但陛下已經信了,還感嘆宋老將軍忠勇,讓太子殿下將虎符送到寒山寺,請高僧安息老將軍的亡靈。”
元老夫人一愣,頹然跌回了床上:“晚了…已經晚了。”
虎符被帶走,即便真被做了手腳,也查不出來了。
吳嬤嬤急道:“可千萬別這么說,您可是宋家的定海神針,自從您從幽州嫁到京城,這么多年來什么大風大浪沒經歷過?當年季家那賤人那么棘手,還不是被您的手段治得服服帖帖的…”
察覺到元老夫人森涼的目光,吳嬤嬤猛然捂住嘴,暗道自己提了宋家的忌諱,忙道。
“奴婢的意思是,如今這關節,您一定也能挺過去的,更何況將軍和郡主不是糊涂的人,他們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旁人給他下套,他便要鉆進去,不是蠢是什么!”
元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嘆了口氣道。
“罷了,麟兒情況如何了?”
吳嬤嬤道:“麟少爺也被關起來了,罪名是貪墨官銀,還好沒造成太嚴重的后果,若是您出面說情,有或許能得個保釋,先行接回府來。”
見元老夫人沉思,她忍不住問:“老夫人是想培養麟少爺?可他…”
“我何嘗不知,宋麟資質平庸。”元老夫人咬了咬牙,“可你瞧外頭怎么稱呼宋鈺?都叫他小宋將軍!再這么下去,不等我籌謀救出子豫,宋家軍怕是已經換了主!”
宋子豫回來前,不-->>能讓宋家的權力都落在宋鈺身上。
宋鈺同他們,可從來都不是一條心。
即便知道宋麟不成器,也只能指望他來撐一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