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年近六十,見識過許多后宅爭斗的手段,譬如佯狂,裝瘋。
行舉止可以假裝,但脈象騙不了人。
李大夫把著脈,眉頭越皺越緊,而后深深看了眼周氏,退回外堂去開方子了。
“怎么了,大夫,是不是有問題?”吳嬤嬤忙問,“她是不是裝病?”
“夫人神色語無倫次,舌質紅紫,脈滑數,是癲狂之像啊。”李大夫搖了搖頭,嘆氣道,“想來她在外頭一定受了嚴重的刺激,才會肝氣郁結,氣滯血瘀,得了失心瘋。”
“真的瘋了?”元老夫人問。
“老夫行醫多年,不會看錯的。”李大夫道,“按著此方去抓藥吧。”
元老夫人接過方子,上面寫的盡是安神平燥的藥物。
李大夫和她相熟多年,她信得過此人。
元老夫人回頭望了眼內室,周氏正大喊大叫,幾個丫鬟上前按住了她,她拼命掙扎著,打翻的湯水濕濡了一身,她卻渾然不覺,還用舌頭去舔濺到墻邊的汁水。
元老夫人轉過頭,壓低了聲音道:“依你看,她這種情況還有望痊愈嗎?”
“只能用藥調理看看。”李大夫聲音亦低了下去:“若是停了藥,怕是神仙難救了。”
元老夫人會意,打賞了銀兩,吳嬤嬤親自將人送到了院門口。
“夫人病情不穩定,老夫人的意思是,三日后勞您再來診一次脈。”
李大夫心知這是想監控周氏的情況,點了點頭。
吳嬤嬤又道:“正好,老夫的保心丹剩余不多了,到時順便再帶些過來。”
元老夫人為人謹慎,常年入口的保心丹都是由李大夫親自送的,旁人經手的,她不放心。
吳嬤嬤將人送走,剛回過身,就見宋麟正站在廊下的漆柱后,不知是何時到的。
“嬤嬤,我聽說祖母回來了,特意來給她請安。”宋麟笑著道。
“夫人需要靜養。”吳嬤嬤將他攔住了,皮笑肉不笑道,“老夫人讓少爺處理前院事務,后宅的事無需您操心,您還是回去吧,莫要辜負了老夫人的器重。”
宋麟被趕了出來,臉上的笑意一瞬消失。
“鹿鶴堂真是了不得了,連個婆子都敢對我指手畫腳!”他暗自啐了聲。
想起方才聽到的對話,他招來個小廝,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
周氏歸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將軍府,其中也包括行止院。
“夫人托季大人將周氏送回來,元老夫人果然沒起疑。”碧螺道,“您的藥也騙過了那老大夫,如今府上都說周氏瘋了。”
姜綰坐在桌邊,抿了口茶。
昨夜她安排了周氏與宋子豫見面,而后拜托舅舅編造了一段說辭,解釋了周氏多日未歸家的緣由,多少能打消一些元老夫人的懷疑。
周氏活著,還有用處。
“昨夜她與宋子豫見過了,說了什么?”姜綰問。
“沒什么特別的,倒是宋庭月和周氏聊了許久,獄卒怕被發現,沒敢走的太近,只聽見宋庭月似乎讓周氏去找人求救。”
“求救?”姜綰抬眸,“宋庭月沒有其他親信,如今能救她的人,恐怕只有裴瑾了。”
碧螺立即道:“不會吧?二皇子與她早就離心了,陛下正因這事震怒,他又不是傻子,干嘛要淌這趟渾水?”
“那倒未必。”
姜綰輕笑了聲。
“沒人比宋庭月更了解裴瑾的涼薄-->>,都這個時候了,她自然不會再打感情牌。”
對著碧螺疑惑的眼神,姜綰解釋道:“他們二人合作多年,宋庭月手中一定有裴瑾與東萊人來往的證據,以此作要挾,裴瑾不得不考慮幫助她。”
碧螺驚訝。
“這只是我的猜測,事實是否如此,就看周氏會有什么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