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殿中。
姜綰等了許久,仍不見尋步搖的小太監回來。
她輕抿了口桂花酒,暗自蹙著眉。
按腳程算,太監早該回來了才是。
難道是舅舅那頭出了什么意外?
裴玄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微微側過身來:“姜夫人有心事?”
他眸若燦星,墨發以金冠束起,如玉的指尖輕敲著桌案,眼神淺淺地掃過來。
仿佛只一眼,便能看穿人的心事。
姜綰垂眸,搖頭道:“沒有。”
“那就好。”裴玄將杯中酒飲盡,擱下金玉酒盞,“不過,本宮倒是有一事不明。”
“今晨去向父皇請安時,提起承平將軍府,父皇語氣冷肅,頗有不滿。”
“不知將軍府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看來今日的中秋宴,注定不會太平。”
姜綰微笑,眼神清淺。
“殿下既已知曉,又何必賣關子?”
阿四是裴玄的人,一定會把季府發生的事悉數告知。
她敢用阿四,就不怕裴玄知道。
“我知道殿下擔心什么。”
姜綰睫羽低垂,伸手拿起琉璃酒壺,親手為裴玄斟了杯酒。
“初識時,殿下曾經警告過我,承平將軍府是宋家軍的定海神針,我只是一介婦人,不要妄想禍亂宋家后宅,動搖大雍的根基。”
“可如今,未動兵戈,宋家自愿將兵權上交。”
“宋鈺已長成,文武雙全,朝廷若想用兵,宋家軍后繼有人。”
少了一個宋子豫,于朝廷而不算什么。
“殿下。”
她將酒盞遞到裴玄身前,長袖中露出一小截手腕,肌膚細膩,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時至今日,您應該不會再插手吧?”
裴玄接過金玉杯盞,不經意觸碰她白嫩涼滑的指尖。
仿佛只是一瞬,他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暗。
“是么。”
裴玄忽而挑唇一笑。
“本宮怎么不記得,說過這話?”
姜綰愣了愣。
只見裴玄把玩著酒盞,漫不經心道:“宋子豫梳庸蠢鈍,不堪為一軍主將,這樣庸碌之人,留著有何用?”
姜綰一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前不知是誰,辭冷冽,半帶威脅地警告她,不許對宋子豫出手。
如今,怎么全然變了副面孔?
裴玄抿了口酒,又道:“還有元氏,她在京城行苗疆異術,罪不可恕,同樣留不得…”
姜綰眉頭皺得更緊。
裴玄果然洞悉了鹿鶴堂的秘密,也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殿下一向厭惡宅中內斗,如今不攔我?”
“為何要攔?這不是宅中內斗,而是替朝廷除害,”
裴玄望向她,懶洋洋一笑。
“你做得很好。”
姜綰擰眉看他。
裴玄又道:“如若有困難,本宮可以幫你。”
姜綰:“”
她轉身推了推裴棠:“你皇兄醉了,給他上碗醒酒茶來。”
裴玄輕笑一聲。
沒再多。
是不是醉話,她很快就會知道了。
“醉了?”裴棠疑惑地看過來,眼睛在二人身上滴溜溜轉著。
阿兄與姜姐姐并肩而坐,兩張清絕容顏,般配極了。
…若是姜綰能做她的皇嫂,該有多好。
裴棠剛生出這念頭,就被自己嚇了一跳,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看來不僅阿兄醉了,她也醉了。
高臺上,景元帝興致正濃,提著酒杯,賞賜上半年朝廷中的有功之臣。
景元帝接連點了幾人,恩賞過后,將目光投向了宋家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