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德終于放下了茶杯。
陸淵的平靜,超出了他的預料。
“你不好奇嗎。”
趙元德開口,打破了沉默。
陸淵緩緩抬起頭,向著趙元德,鄭重地行了一禮。
“多謝大人告知。”
“但學生乃王家村王大山之子,生于斯,長于斯。”
“至于京城陸府,于我而,不過是史書上一個冰冷的名字罷了。”
他的回答清晰而沉穩,將趙元德拋出的驚天誘餌,輕描淡寫地推了回去。
趙元德的動作僵住了。
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眼前這個年輕人,面對足以改變一生的身世線索,竟選擇了不動如山。
這已經不是城府深深,這是一種發自骨子里的強大心志。
“好。”
趙元德吐出一個字。
“好一個‘冰冷的名字’。”
他再次打量陸淵,這次的審視中,試探進去,多了幾分真正的欣賞。
“永定侯府,如今在京中,也稱鎮北侯府。”
趙元德沒有再賣關子,而是直接講述起來。
“十六年前,侯府嫡長子外出巡查封地產業,其妻于府中誕下一子,便是嫡長孫。然則,侯府內部派系林立,嫡庶之爭從未停歇。”
“長孫滿月不久,便傳出失蹤的消息。侯府震怒,徹查無果,最終只成了一樁懸案。”
趙元德的話語很平淡,卻勾勒出一幅侯門深宅之內,不見血的兇險畫面。
失蹤,多么巧妙的詞。
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被掩蓋在了這兩個字之下。
陸淵安靜地聽著,腦海中卻迅速拼湊著信息。
若自己真是那個所謂的“嫡長孫”,那么回歸侯府,便意味著要一頭扎進一個看不見的漩渦里。
那里有奪嫡的叔伯,有虎視眈眈地庶出兄弟,還有當年害死自己的幕后黑手。
回去認祖歸宗?
那不是衣錦還鄉,那是自投羅網。
趙元德看到陸淵依舊沉默,繼續加重了籌碼。
“本官與鎮北侯,政見不合。”
他終于說出了關鍵。
“侯爺乃是朝中保守一派的中堅,主張重農抑商,固守成規,于國于民,皆非長久之計。”
“而本官,與朝中一些同道,皆認為大夏亟需變革。”
“告知你此事,一是讓你心中有數,早做準備。二是……”
趙元德停頓了一下。
“本官愛才。”
“只要你在接下來的府試中,依舊能有蘭亭雅集那般的驚才絕艷,本官,愿意做你的靠山。”
“助你在科舉之路上走得更遠,也為我等將來在朝堂之上,多添一分力量。”
這番話,無異于一場政治上的豪賭。
他坦誠地將自己的派系,自己的野心,都擺在了陸淵面前。
這是一份招攬。
一份來自一州知府,伸向一個尚未及第的士子的招攬。
趙元德將那份塵封的案卷,輕輕推到陸淵面前。
“這東西,你拿著。”
“如何處置,何時動用,皆由你自己決定。”
“這,算是本官的誠意。”
一份足以證明陸淵身世的卷宗,此刻成了一份投名狀。
陸淵終于伸出手,拿起了那份略顯沉重的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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