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讓任何人看到這份卷宗。
他知道,這份東西一旦被主考官看到,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他拿起朱筆,手卻抖得寫不出字。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深呼吸了幾次,才在卷宗的封皮上,寫下了八個字的批語。
“妖惑眾,嘩眾取寵。”
寫完,他沒有將卷子放在評定甲乙的格子里,而是悄悄地,把它塞進了最底下那堆注定要被黜落的廢卷之中。
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自己的內衫,已經被冷汗徹底濕透。
鄉試的第五日,貢院內已是一片死氣沉沉。
連續數日的高度緊張與匱乏睡眠,讓數千名考生的身體與精神都繃到了極限。號舍狹小,空氣不通,彌漫著筆墨、汗水與食物殘渣混合的酸腐氣味。
錢文柏坐在自己的號舍里,手中的筆掉了三次。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窩深陷,面前的考卷上只寫了寥寥數行,便再也無法集中精神。
“陸兄,全省城的人,都在等著看我們三個的笑話。”
他的聲音干澀,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尤其是你。”
隔壁的號舍里,陸淵正在整理考籃里的筆墨紙硯,他將用過的廢紙整齊疊好,放在一角,動作不快不慢。
“那就讓他們好好看著。”
另一側,林錚背靠著墻壁,那根鐵笛就放在他手邊。
“寫你想寫的。”
他對陸淵說了這五個字,便閉上眼睛,不再語。
突然,一陣劇烈的嘔吐聲從不遠處的號舍傳來,聲音凄厲,打破了考場壓抑的寂靜。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嘔吐聲和痛苦的呻吟聲像是會傳染,迅速在成片的號舍間蔓延開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