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遠看著他,終于從那宏大的西域藍圖中回過神來,壓低了嗓子問:“那這個昆侖閣……我們要不要……”
“不用。”陸淵打斷了他。
“讓他們收。收得越多越好,越高調越好。”
“為什么?”徐文遠不解。
“京城的水太深,總有人想把它攪得更混。但水混了,才好摸魚。”陸淵站起身,“我要進宮一趟。在我回來之前,收縮一切業務,遣散無關人等,任何人來,都說文寶齋無力經營,即將關門。”
徐文遠一驚,但隨即領會了陸淵的意圖。
示敵以弱。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暫時的退讓,是為了更猛烈的反擊。
“我明白了。”
……
皇城,紫禁之巔。
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朱墻金瓦,在冬日陽光下反射著冰冷而威嚴的光。
陸淵一襲巡撫官袍,在一名老太監的引領下,穿過漫長的宮道,走向權力的最中心,御書房。
一路上,宮人垂首,侍衛按刀,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這里,比西北的戰場,更像一個吞噬人心的絞肉場。
“宣,涼州巡撫陸淵,覲見。”
尖細的通報聲在殿外響起。
陸淵整了整衣冠,邁步而入。
御書房內,檀香裊裊。
身著明黃龍袍的皇帝趙乾,并未坐在龍椅上。他背對著殿門,正站在一張寬大的書案前,臨摹一幅字帖。
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停下手中的紫毫筆。
“陸淵,你可知罪?”
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在空曠的御書房里,激起沉悶的回響。
沒有問候,沒有寒暄。
開場,便是雷霆萬鈞的質問。
君臣博弈已開啟。
當前環境壓力評估:極高。
陸淵心如止水,跪地,叩首,一字一句,清晰沉穩。
“臣,陸淵,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有功無罪。”
趙乾終于停下了筆。
他緩緩轉過身。
這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帝王,面容清瘦,但一雙眼睛,卻深邃得宛如不見底的寒潭,足以洞悉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有功無罪?”趙乾重復了一遍,慢慢踱步到陸淵面前。
“好一個有功無罪。”
他走到另一側的案幾前,那里,堆著小山一樣高的奏折。
“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德明,聯合五十七名朝臣,聯名彈劾于你。”
“其一,擅殺邊鎮總兵陳屠夫,視朝廷法度為無物。”
“其二,矯傳圣旨,私調兵馬,形同謀逆。”
“其三,以妖法邪術,蠱惑邊軍,屠戮袍澤,致使蒼狼鐵騎三千精銳,毀于一旦。”
趙乾每說一條,便從那奏折堆里,抽出一本,扔在地上。
奏折砸在地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在所有人的心上。
“陸淵,這五十七位朝廷棟梁,難道都在污蔑你嗎?”
皇帝的質問,如同一座大山,轟然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