搛皇帝來時,已是深夜。
殿內燭火搖晃,將皇帝臉上的疲憊映襯得一覽無余。
他身后跟著謝綏、衛銘、御前總管寶忠及太后身邊的嬤嬤等諸多人,只因為殿內是女眷,所以衛銘和謝綏留在了外面。
皇帝帶著寶忠和嬤嬤則走進了內室。
按理說,哪怕云菅替皇帝擋了一刀,皇帝心中感激,也不可能走進內室看她。
可皇帝心中始終存了一個疑惑。
他記得云菅昏過去時,喃喃而出的“爹爹”兩字。
這么多年,宮中也有皇子皇女出生,可所有孩子都叫他父皇。唯一喊他爹爹的兩個,一個病死在了三歲,一個葬身了火海。
皇帝以為,這些事過去十幾年,他已經不怎么記得了。
但云菅睜著那雙與趙青蘅一模一樣的眼睛,滿眼悲痛又可憐的看著他,喚他“爹爹”時,他的心居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如果……如果這真是他的女兒,那該有多好?
如果這是嘉懿,該有多好?
青蘅是有多恨他,才會連一句話都不愿留下,決絕赴死時,連那么小的嘉懿都要帶走。
嘉懿還那么小啊!
皇帝眼眶微紅,沉默的看著昏迷中的云菅。
太醫在旁邊輕聲匯報情況,得知云菅沒有被傷及要害,皇帝也心中微松。
安國公一家為朝廷戎馬多年,如今老的老小的小,沈從戎還在北境抵御外敵,若他的妻子因此故去,皇帝心中也難安。
他凝視著云菅的睡顏,開始思考等云菅醒來后,要如何獎賞對方。
既是已經成婚,那便給沈從戎也提個官銜。
夫家榮耀,她作為妻子,身份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不過光是這樣卻還不足,既然她年紀和嘉懿相仿,又與青蘅肖似,還是朝陽的女兒,不若也封個縣主。
到時候就讓母后下懿旨,也能叫母后常召她入宮說話。
皇帝胡思亂想了一通,見時間不早,便起身打算離開。
他把太后身邊的嬤嬤指給尋情:“這幾日,就叫田嬤嬤照看你們少夫人。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田嬤嬤。”
尋情垂頭,福身應是。
皇帝想了想,沒有別的事了,又看了眼云菅就打算離去。
可這一瞧,卻叫他眸子微縮了下。
這甄氏的下頜處……是什么東西?
皇帝心覺不對,立刻喊來謝綏,還看向其他人:“除了太醫和寶忠,其他人都退下。”
見尋情一臉擔心,皇帝又覺得只留幾個男人在屋內也不妥,便說:“你們兩個丫鬟留下。”
其他人立刻屏息出了門。
等謝綏進來,皇帝指著云菅的下頜問:“甄氏臉上有什么東西?”
尋情心中一跳,將頭垂得更低。
謝綏仔細看了看,很是盡職的回答:“回陛下,有點類似皇城司易容的東西。”
“易容?”皇帝的心狂跳起來,他立刻叫太醫上前查看。
太醫湊近,仔細研究了片刻。
他不懂易容,但對人體的肌膚了解透徹。
見狀立刻對皇帝拱手道:“陛下,沈少夫人臉上確實敷了一層東西。”
皇帝轉頭看向尋情和曲靜伶,兩個丫鬟適時的露出茫然神色。
謝綏說:“想必她們也不知情。”
皇帝便收回視線,命令謝綏:“你去清理掉。”
謝綏應是,上前與太醫輕聲說了幾句,太醫點點頭,立刻叫人取來藥材配制藥水。
等待的這段時間里,皇帝極有耐心。
他端坐在床邊,目光長久的停在云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