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雨說,高門大戶的奴才最愛捧高踩低,做主子的若是先露了怯,此后便總要被她們輕視幾分。
但若不知彼便高調張揚,又難免招人厭煩,落下仇恨。
收服奴才就和訓狗一樣,你緊她松,你松她緊。不卑不亢、松緊有度最為適宜。
于是進入朝陽院后,見陳婆子好似還有攀談之意,云菅主動開了口:“媽媽辛苦走這一遭。我初來乍到,也不知母親有什么忌諱?媽媽是母親的左膀右臂,若能得媽媽指點幾句,那便再好不過。”
說完后,她回頭看了眼冬兒。
冬兒忙從袖中掏出一個小荷包,低下頭,恭恭敬敬遞到了陳媽媽手上。
陳媽媽有些詫異,但隨后,她便滿意利索的接過了荷包。
又發現荷包還不輕后,眉開眼笑:“蘭若小姐這是什么話?您有什么疑問盡管說,老奴必定知無不無不盡。”
云菅便溫聲與她交談起來。
……
朝陽院很漂亮。
墻面披白/粉,屋頂覆青瓦,回廊飛檐,古樸而典雅。
與外邊的富麗裝潢相比,這里更像是一個獨立的清雅天地。
朝陽院的仆役,也要安靜些。
一路走來,遇見無數丫鬟婆子,都在低頭做事。哪怕與云菅等人撞上了,也都是規規矩矩退后,無人探頭來看。
云菅被陳婆子帶著繞過假山長廊,又走了數十步,終于看到了待客廳。
有個身形高挑的婢女等在門外,見云菅走近,立刻迎上前來笑問:“可是蘭若小姐?主子已經在廳中等著了。”
陳婆子笑瞇瞇道:“正是,有勞流螢姑娘通稟一聲。”
流螢進門去說過,很快有好幾個婢女同時迎了出來。
云菅被熱情簇擁著進門,廳內的熱鬧聲卻因她到來突然沉寂。一瞬間,無數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好奇、探究、期待、鄙夷……
云菅卻沒有顧盼四周,只抬眼看著上方美麗優雅的婦人。
年約三十,鵝蛋臉,遠山眉。眼似寒山深潭,紅唇含而不露。云髻高挽,斜插金絲步搖,耳墜琉璃垂珠。穿一身絳紫云紋廣袖襦裙,端坐于檀木雕花椅中。
看著她時,目光無喜無悲,平靜的像是在完全打量一個陌生人。
云菅想,與養在身邊的甄樂菱相比,生下來就被換走的甄蘭若,倒的確是陌生人。
廳內無人說話,陳婆子在一旁使眼色。
云菅便垂下眼,迎著朝陽郡主審視的目光款款下拜:“女兒蘭若,拜見母親。”
開了口,廳中便有輕微的騷動。
云菅今日穿了長裙,挽了髻,發間插一支碧色玉簪。低頭時,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
這般修長又端正的身姿,雖不完全端莊,卻是恰到好處的恬靜溫雅。
眾人都有些訝異,朝陽郡主也眼眸微動。
消息不是說,這孩子被殺豬匠養大,行粗鄙,悍野無禮么?怎么瞧著倒不像是那回事?
朝陽郡主還沒說話,云菅低著頭,回想起孟聽雨說,見面要“未語淚先流”,她便將藏在袖中的指甲狠狠掐進掌心,霎時逼出兩汪水光。
再仰起臉,眼圈瞬間翻紅,眸中也含了盈盈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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