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薛銹出了大明宮,便徑直帶著武惠妃的手令來到了東宮門前。
此刻的東宮,從外面看去,依舊與往常沒有什么區別。
守在門前的,依舊是那幾名東宮的親衛,門后站立的,同樣是那幾名東宮的內侍。
薛銹站在東宮門前,望著眼前這座他曾經無數次踏足過的宮殿。
此刻,卻是怎么也沒有進門的勇氣。
作為太子李瑛的妻兄,他本應是東宮最堅定的屏障。
然而,時移世易,圣心難測。
武惠妃以其兄的前程命運為籌碼,生生將他逼入了這場兩難的絕境。
想到兄長薛愿的仕途乃至性命,此刻正懸在那位權傾后宮的惠妃娘娘的一念之間。
最終,他也只能深吸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愧疚與痛楚,帶著無盡的悲涼進了東宮的大門。
“駙馬爺來了!”
東宮門前的內侍主動朝薛銹迎了上來,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仿佛早已預料到薛銹今日會來。
“我.......”
薛銹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干澀,想要說點什么。
只是話音未起,便被內侍打斷:“駙馬爺不必多,殿下已在殿中久候,還請駙馬爺隨老奴來吧!”
聽見這話,薛銹不禁有些愕然,下意識問道:“殿下他.......”
但這一次,他同樣是才問到一半,就閉上了嘴巴。
旋即,他忍不住自嘲一笑。
想想也是,李瑛終究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這種事情,本身也不算特別隱秘,又豈能瞞得過他?
他頓了頓,聲音干澀道:“有勞內侍帶路!”
小太監也不多,徑直轉身,帶著薛銹朝顯德殿主殿而去。
薛銹一路跟在小太監身后,一路穿過已經空無一人的東宮。
見到東宮已然空了下來,他心情反而輕松了一些。
最起碼東宮現在的情況,讓他知道了,太子殿下并非是甘愿引頸就戮的迂腐之人.......
“駙馬爺,殿下就在殿內,您自個兒進去吧!”
小太監指著敞開的大殿大門,對著薛銹做了個請的手勢后,也不再多,轉身匆匆離去,很快消失在了薛銹的目光中。
薛銹仰頭看著顯德殿大門,深吸口氣后,邁步入了門檻。
只不過他才剛剛進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刺激得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待他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翻涌,入目所及的一地尸骸,又險些讓他胃中一陣翻騰。
“阿兄來了!”
這是,一道溫潤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里,總算是讓他從眼前的尸山血海之中回過神來。
他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定睛看去,便見李瑛,李瑤,李琚三人已然身披甲胄,以刀駐地,正笑吟吟地望著他。
看著幾人的打扮,薛銹不禁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
他定了定神,目光掃過殿中滿殿的尸體,最終視線定格在李瑛身上。
李瑛像是知道他準備問什么,臉上笑意不見,輕聲解釋道:“如兄所見,臨走之前清理一下門戶。”
“臨走之時,清理門戶!”
聽見這話,薛銹的眸子頓時縮成了針尖狀,可緊接著,他就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好啊!”
他笑出淚來,叫了好幾聲好,這才看向李瑛顫聲問道:“殿下,怪我否?”
李瑛搖搖頭,并未說話,只是一雙眸子里,平淡得沒有半分感情。
怪薛銹,他怪嗎?
大抵是怪的!
可那又能如何呢?
朝中這些事情,樁樁件件,表面上看起來皆是武惠妃為了爭儲而謀,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武惠妃背后站的是李隆基?
說到底,他們都不過是李隆基手里的棋子罷了。
他這個太子也好,薛銹這個駙馬也好,乃至于情報中的裴氏,柳氏,誰又能在李隆基手里撲騰起一點水花?
這個時候,再說怪誰,沒意義!
氣氛沉默得厲害,薛銹從李瑛的沉默中,感受出了太多情緒。
他沒有再問,因為他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良久,薛銹的仰起頭,拿出了武惠妃的手令,語氣淡漠道:“圣人口諭,今有盜賊潛入大內,圍困圣人娘娘于儀鸞殿中,特召太子、鄂王、安國公入宮救駕,不得延誤,欽哉!”
聽見薛銹開始宣讀代表著他們死期的口諭,三兄弟不由得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看見了釋然的笑意。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啊!
李瑛率先站起身來,朝李瑤與李瑛伸出手,笑道:“五弟,八弟,準備好了嗎?”
李琚等的就是這一天,果斷伸手拽著李瑛的手臂起身,語氣淡然道:“走吧,去會會咱們這位好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