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的身體漸漸被飄落的雪花覆蓋,像蓋上了層潔白的絨毯,連銀須上都凝著細碎的冰晶。北風卷著雪沫掠過祭壇,將老人的獸皮襖吹得獵獵作響,仿佛還在訴說未盡的話語。趙曉燕將鎮脈黑石揣進懷里,石頭的溫度透過棉衣傳來,燙得她心口發顫,恍惚間竟像是握著太爺爺尚有余溫的手掌。
青狐群將老人團團圍住,三十多只青灰色的狐貍齊齊甩動尾巴,掃開地上積雪,在地上勾勒出一個丈許寬的狐貍圖騰。它們尾尖那撮白毛,在暮色中泛著淡淡微光。
720的小手被阿蘭緊緊攥著,都攥得發紅了。男孩抬起手指向天邊,那兒的極光正緩緩漫過祭壇上空,像是條流動的綠色綢帶。“太爺爺說過,霧隱人的祖先會化作極光來引路,他這會兒要跟著光走了,去見祖奶奶啦。”王小二用軍鏟在雪地上挖著坑,凍土硬得像鐵塊,每一鏟下去都濺起冰碴,在夕陽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得把阿木葬在祭壇東側,”他喘著粗氣,額頭的汗珠剛冒出來就凍成了霜,順著眉骨滑落,“那里背風,能看到整個長白山的輪廓,老人家生前總說想在高處看著部落。”軍鏟突然碰到硬物,他俯身扒開積雪,發現是塊刻著狐貍紋的石板,“這是霧隱人的守靈石,天意啊。”
趙衛東劈來幾根松木,架成個簡易的擔架。松木的清香混著雪的寒氣漫開來,他用狍子皮裹住阿木的身體,動作輕得像怕驚醒沉睡的人:“老阿木最疼曉燕,去年還給這丫頭送過曬干的藍靛果。”當他們抬起擔架時,老人懷里藏著的油布包突然滑落,里面的獸皮卷軸在雪地上展開,畫著幅青狐與霧隱人握手的圖案,旁邊用朱砂寫著“盟約永固”四個字,墨跡雖淡卻筋骨分明。
“這就是最早的盟約書。”阿蘭的指尖輕輕撫過獸皮邊緣,那里因歲月的侵蝕而略顯磨損,卻仍能清晰地看到細密而規整的針腳,“大祭司曾講過,三百年前,青狐族正是用這塊獸皮,與我們立下了守護地脈的約定。我小時候,還見過奶奶親手繡補它,用的線,是長白山深處采來的胭脂花染的。”說到這兒,她眼眶驀地紅了,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哽咽,“真沒想到,太爺爺竟一直將它帶在身邊。”
蘇晴的探測器突然發出柔和的綠光,指向祭壇中央的裂縫。鎮脈黑石雖然暫時壓制了能量噴涌,但裂縫邊緣的銀色礦脈仍在蠕動,像群不安分的蛇,在暮色中泛著幽藍的光。“還魂玉的能量在適應黑石,”她蹲下身,看著礦脈表面浮現出狐貍紋,紋路的走向竟與青狐群畫出的圖騰如出一轍,“它們在模仿青狐的圖騰,像是在發出求和信號。”
玄冰玉狐突然對著裂縫低吼,尾尖紅毛直豎如針。裂縫深處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里面掙扎,巖壁上的冰屑簌簌往下掉。趙曉燕握緊青銅匕首,發現匕首上的狐貍紋與裂縫邊緣的紋路開始共振,發出細微的嗡鳴,震得指尖發麻:“是地脈的意識,”她突然明白,“它在害怕,怕我們徹底封印它。”
夜幕降臨時,青狐群在祭壇西側堆起座石堆,每塊石頭都被狐貍爪磨得光滑,堆成三層塔狀。阿蘭將阿木的獸皮盟約鋪在石堆上,又放上三枚還魂玉碎片,分別來自蛇母洞的墨綠色碎塊、礦脈核心的銀色薄片,還有鎮脈黑石磨下的粉末。“這是三代守護者的信物,”她點燃松脂,橙紅的火焰在風中跳動,映得每個人臉上都忽明忽暗,“用它們做祭品,能讓地脈聽到我們的誓。”
火焰舔過獸皮,卻沒有將其燒毀,反而讓上面的朱砂字愈發鮮紅,像活了過來。青狐群突然對著火焰跪拜,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吟唱,聲音與祭壇裂縫里的嗡鳴漸漸合拍,形成奇特的共鳴。趙曉燕感到胸口的鎮脈黑石開始發燙,與青銅匕首、玄冰玉狐形成個三角,綠光在三者間流轉不息,像條跳動的生命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