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為配合地回答著幾名審判騎士的盤問,迪拉達的表情和煦中帶著一點不耐,將一位虔誠卻稍欠耐心的朝圣者形象完美地演繹了出來,攔住他的騎士們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個人應該沒什么問題……于是為首的騎士很和氣地道歉道:“抱歉,我們……”
“沒有關系,我能夠理解的,但是……”一頭金發的年輕男子臉上浮現了些許的遲疑,迪拉達搓著手,猶豫道,“我在城中聽到了奇怪的流,不知道……”
“先生,您也明白,這只是流而已,但如果您發現了任何不妥的異常,您可以聯系您看到的任何一名圣職者,向他們說明情況。jc小f,”為首的騎士微微一笑,“請享受在云中城的時光,請懷著友善和寬容之心對待您遇到的每一個人,請尊重其他人正常的信仰和習慣,不要率先挑起爭執……圣光會與您同在。”
“我明白了……愿圣光照耀你我。”迪達拉低頭,伸手,畫了一個十字,表情虔誠,動作鄭重,這個教禮的儀態和姿勢都無可挑剔……在審判騎士們眼中,這禮儀顯然給迪拉達增添了不少印象分,心中的戒備心都消散了不少。
這是當然的了……與圣騎士們告別之后,迪拉達轉身離去,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光是這一個教禮,他就足足練了八個小時。
面帶向往與虔誠的微笑,迪拉達走在圣城第二區的街道上,他好奇地望著街道兩旁的建筑。像是一個終于抵達圣城的虔誠的朝圣者,仿佛這個城市的一切都吸引著他去觀察和領略……自始至終。無論哪一個細節,他都表現得無懈可擊。圣城在這個月會涌入數以十萬計的朝圣者,與這座永恒之城一起度過圣臨日,而他就是這些虔誠朝圣者中的一員,絕不起眼。
對于一個身懷重大使命的潛入者來說,這種程度的偽裝是必修課。
他想起了剛剛攔住他進行盤問的圣騎士們,心中無聲地冷笑,這些天真愚蠢的圣職者,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何等強大的敵人……
圣殿明明已經發出了最終通牒,也通過一些手段令教廷的高層認識到了危機的到來。但號稱超脫凡俗的圣職者在這種事情上也如同凡人的政權一樣,為了可笑的尊嚴而選擇了隱瞞真相,讓普通的圣職者和信徒們蒙在鼓里……直到現在,這些可憐的小圣騎士還認為如今的流只是一點小小的麻煩,依然沉浸在教廷無限偉大強大的幻夢中,真是可憐極了。
還有這些所謂的信徒們……
微笑著向幾位迎面走來的朝圣者點頭示意,迪拉達在心中不屑地冷哼……謠已經傳遍云中城,教廷抽調圣騎士加大巡邏力度,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嗅出云中城空氣里的緊張味道,但他們全都沒有離開,依然選擇留在這里。
迪拉達私下認為,與其說他們都是虔誠的信徒。選擇相信圣光與教廷,認為即使有什么陰謀,被父神所垂青的光明教廷也將化險為夷――還不如說他們都是標準的人類。即使信仰圣光,靈魂中惡質的部分依然沒有被祛除。他們選擇留在這里的原因大概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們想要圍觀,他們想要看熱鬧。
沒有什么。比人類的悲劇和危機更能激起身為同類的他們的興趣了。
這真是太悲哀了……無論是對于這些人本身,還是對于教廷而。
但是對于迪拉達來說,這事真是妙到了極點。
因為這就是他的任務,這就是他來到圣城的使命,他是圣殿門徒。
從接受命令到火速行動,他乘坐茂瑙內河的航運客船溯江而上,在陰暗潮濕的底艙懷著激動的心情搖晃了一夜,不眠不休地思考計劃、完善細節,他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但此刻他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覺……他是無懼無悔的圣殿門徒,發誓要完成他的任務,這場榮耀的、足以被載入史冊、千百年后依然會被無數人
所津津樂道的戰爭已經開啟,無數圣殿門徒已經接到任務,準備啟程,他們的每一個人都是這偉大行動的一份子,他們會齊心協力,將統治諾倫人心信仰的光明教廷推下神壇,埋葬他們的圣城,而他很榮幸能夠打頭陣。
這神圣的使命,這思考一下就會令人不由自主身體發抖的恢弘計劃,想想吧,千百年后的人們依然會瘋狂地猜測究竟是誰毀掉了教廷,這個話題甚至能養活大量的歷史學家和學者,他們將樂此不疲地為這件大事蒙上無數陰謀和神秘的面紗,提出大量令人發笑的猜測,但真相依然隱藏在歷史的迷霧中,不會被大多數人知曉。
這種創造歷史、隱藏歷史甚至占有歷史的興奮感,令迪拉達高興得幾乎渾身發抖。
在這種偉大的時刻,身懷這種偉大的使命,去做睡覺這種浪費時間的無聊之事,顯然是罪大惡極,這寶貴的時間一分鐘都不能浪費,他要立刻投入他的戰場,為這一場毀滅教廷的神圣之戰打響最完美的開局……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精力。
我必須快點干活了……他一邊裝作欣賞景致,一邊暗暗觀察這里的情況,云中城自下而上前五層城區的詳細布置在他腦海中自動閃現,他早已將地圖的每一個細節背得滾瓜爛熟,這里即將成為他的戰場,也將成為教廷失敗的開始。
迪拉達深深地吸了口氣,抬眼望著眼前的人群,這座圣城之中,所有的圣職者和圣光信徒們……都是他的敵人,一想到這事,他就有一種與世界為敵的豪邁感。
他潛入了這座敵對的城市,要在強敵環伺之間,干成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就像黑暗兄弟會的強大刺客那樣。不過他并不是兄弟會的成員,他們遠比黑暗兄弟會強大。也比他們高尚,他們做這事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更為偉大崇高的理由。
第一次行動……一定要做得漂亮一點。
迎面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正在尋思要不要即興發揮一下的迪拉達眼前一亮,這座公共馬車是云中城的交通工具之一……他側目望向旁邊,一位大腹便便的像是商人的家伙擠開人群,向馬車停靠的站點移動過去,被他推開和擠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哈……就決定是你了,商人大多貪財,且在日常小事上都這樣無理,想必不是個好東西――胡亂編造了一個下手的理由。迪拉達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他假裝被這個人擠開,同時袖口一松,一枚小小的火紅色晶體在空中掠過弧形,閃爍著淡淡的光亮,落入了被他選作目標的人的口袋中。
干凈利落,沒有引起懷疑,非常完美的動作。
迪拉達在心中這樣想著……并將自己與黑暗兄弟會的刺客們對比了一下,他覺得他剛剛的行動可以與這些暗夜殺手媲美。只不過刺客悄無聲息地刺出致命的匕首,而他則不動聲色地投出了地獄的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