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莨不是個善交際的人,尤其在她心中,長公主是皇太妃的女兒,這一點令她有些防備。
長公主或許是看出她情緒寡淡,并不放在心上,與她說話一派自然模樣,寒暄了兩句后,關心她:“宣平侯千金百日宴,我正巧回皇祖母身邊了,沒能去祝賀,怎么聽說,貴妃娘娘也沒去?”
宣莨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爽,說起話來也有些有氣無力,聽她問,也沒當回事,只當是尋常關懷罷。
“我那兩日,身子不爽利,不便出宮去,托了皇后幫我帶了禮去。”
長公主目光深邃,聞輕聲笑了笑,說:“不知娘娘送的何禮?我這才回來,也想著補一份禮呢,只是宣平侯的千金,什么好東西沒有?只怕送上不合心意的,也看不上。”
宣莨想說,宣平侯夫婦絕非看禮輕禮重之人,況且這般人家,從小便是穿金戴玉長大的,這送禮送的是心意,并非貴重才讓人滿意。
但這話,好像自己來說并不合適,若是皇后在此處,由得皇后說再合適不過,她只溫和出聲,道:“聽聞當天有賓客送了過于貴重的禮品,宣平侯夫婦不僅退了禮,還寫了手寫信予對方,一是婉拒貴重禮品,二是謝過對方的心意。”
長公主眉頭一挑,有些訝異:“手寫信?”她勾起一抹笑,輕輕搖了搖頭,“這主意是誰想的?這也太……上不得臺面了吧?”
宣莨愣住,本是想說“聽說是侯夫人”,但見她這般態度,便默了下來,只說道:“我倒覺得,這般做很有心了也很聰慧了,既給了送禮人的體面,又婉拒了貴重之物,不使人破費。”
長公主笑笑,搖著頭說:“若是一般人家也就算了,可那陸家,頂奢貴族呢,這般作為,只會給人落下個小家子氣的印象,若是這般說,我倒能猜出,想出這個主意的人是誰了。”
宣莨抿住唇,沒有語,眉頭卻已經擰了起來。
長公主未見,自顧自地說:“能想到這個主意的,估計就是那位陳家女了。”
宣莨看向她,看著她嘴角不掩藏的譏諷之意,她在沉默過后,終究是開了口,提醒道:“那是陸家少夫人,宣平侯夫人。”
長公主嘴角的笑意頓住,看向貴妃,隨即換了神色,說道:“你瞧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聽過這位夫人從前的事跡,便覺她到底出身如此,我是沒惡意的。”
宣莨深吸了口氣,說:“長公主或許是無心,但在永安宮,我是不喜編排人的。”
這話,不可謂不重,令長公主端著的笑臉都保持不住,她收了笑意,定定地看著宣莨,道:“沒想到,貴妃娘娘這般維護陸家人。”
這句話,才讓宣莨徹底確定,今日長公主來者不善,她雖不喜交際,也不愛耍心眼,卻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若是如此,家中又怎可能放心讓她嫁給太子?
“本宮無意維護誰,只是與我無關之人,我亦不了解,若是今日有人在我面前說長公主的不是,我亦是這般說辭。”
長公主看了她許久,看著她這副正氣到虛偽的模樣,微微歪頭,隨后輕輕一笑,點點頭,說道:“貴妃娘娘說的是,是恭華的不是了,恭華為自己的失抱歉。”
宣莨挑眉,再看她時,已經不敢拿平常心態對待了,兩人話到此處,在往下去也是尷尬,長公主尋了個由頭離開了,宣莨看著她的背影,與貼身的侍女交代:“往后遇到長公主的人,務必警醒些。”
侍女應是,陪嫁的竹溪看著自家姑娘,輕聲說道:“看來這位長公主不簡單,她今日來,是摸姑娘您的態度,只是,她這般做是為何呢?”
宣莨搖搖頭,沉了口氣,面色沉潤,道:“約莫在她心中,永安與鳳棲就如當年的關雎與坤寧罷,可惜,我不是恃寵而驕的云貴妃,如今的皇后,也不是不受寵的陸皇后。”
此話一出,她神色暗淡下去,竹溪擔憂地看著自家姑娘的臉色,宣莨暗自神傷后,瞥到她擔憂的目光,隨即笑笑:“擔心什么?如今宮中,皇后和善,從不為難于我,我也非那野心勃勃之人,會挑起后宮紛亂,所以……大家都相安無事,好生將日子過下去就好。你姑娘也不是那沒腦子的,斷不會因這些就被人當刀使。”
這位沉寂了多年的長公主,絕非面上那般單純無害,偏皇上還十分信她心思純良,看來,有必要找個機會,同皇上說說了。
竹溪為姑娘心痛的哪里是姑娘的處境,明眼人都看得出,中宮無心為難后妃,她擔心的,分明是姑娘與陛下的感情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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