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老爺不是特指某一種邪祟,而是撈尸人對河里那些妖物鬼神的尊稱。
把尸體從河里撈回來,等于在河老爺的地盤搶飯吃。
所以,撈尸人下水前都有拜河老爺的傳統。
河老爺答應了,就能放心下水。
如果不答應,那就得慎重考慮,硬撈的話可能自己的小命也會被河老爺收走。
不過,只要祭拜妥當,通常不會出什么岔子。
特別危險的,那都是極個別的情況。
邢四爺此刻精神不錯,給陸非講起了撈尸人的禁忌。
“但那葫蘆河里的河老爺,不是個講理的主。我們當時想了不少辦法,拜了好幾次,祭品都被水沖了。”
“相當于,你請人家吃飯談事,人家不但不和你談,還把桌子掀了。”
邢四爺露出一抹苦笑。
“我當時就知道,這活兒不能接。”
“可他們開的價太高,那年小燕離了婚,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過,我想著拼一把給她們娘倆多留點......”
“所以,最后我獨自一個人下了水。”
說到這,他好像有些疲累,停下來緩緩氣。
陸非起身倒了一杯水。
他卻搖頭:“如果河老爺鐵了心要收你,你就是喝口水也能嗆死。”
“抱歉......”陸非連忙把水潑進垃圾桶。
“跟你沒關系,河老爺收人,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邢四爺擺擺手。
“當時,我一個人下水,九死一生拼了老命撈上來一具尸體,算是得罪了那里的河老爺。所以,從那后我就金盆洗手,再也不撈尸了,盡量躲著有水的地方。”
“其實,還是躲不過。”
他艱難抬起雙手。
指關節已經完全變形。
這是極為嚴重的風濕造成的。
“就算我不碰水,水卻好像能跟著我一樣,我待著的地方總是格外陰冷潮濕。”他無奈地笑了笑,被他靠著的枕頭變得有些濕潤,就像被汗水浸透似的。
“不過,我不后悔,再來一次,我還是會下水。”
“做這行本就是拿命換錢,常年泡在水里,又和尸體打交道,身子骨早被消耗得不行了,能在最后給我女兒換來一筆安身立命的錢,值了。”
“老人家,你還真是不容易!”虎子不禁感嘆。
“一行有一行的命,從干這行開始我就知道有今天。”邢四爺看著陸非,“但你們,實在沒必要這個險。”
“邪字號一旦接了這樁生意,就不能半途而廢。不然,以后誰還敢跟我們做生意?就像前輩你說的,一行有一行的命。”陸非笑了笑,“前輩,你能不能告訴我,葫蘆河里的河老爺到底是什么?”
“你這小子,挺有你爺爺的風范。”
邢四爺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他們這些干老行當的,都喜歡敬業的人。
他瞇了瞇眼睛,使勁聞著香煙。
“具體是啥,我也說不清。我撈了那么多年尸,沒見過那么詭異的東西。”
“當時我潛入河中,模模糊糊看到公交車載著一車人朝水底沉去,車上纏繞著很多東西,不知道是鬼手還是水草.......但公交車明明已經撈上去了.......”
“我追上車,想辦法砸碎了一扇窗戶,把里面一個人拽出來。但沒想到,車里的那些人全都擠過來拉著我,我好不容易才掙脫掉,拼命往上浮。”
“后來我才發現,那個車子后面的窗戶上貼著一張很大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