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一絲一毫能讓她把他趕出去的理由。
但男人的表情管理無懈可擊,只有眼底深處,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某種近乎偏執的堅持,頑固地存在著。
時間仿佛靜止。
樓道感應燈的光線再次熄滅,將他們籠罩在更深的昏暗里。
郁瑾猛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在寂靜的環境里格外清晰。
她眼里的尖銳和怒氣像被針戳破的氣球,迅速地癟了下去,只剩下一種深重的疲憊和無可奈何的妥協。
“明天,”
她終于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沙啞。
“九點開庭。”
周津成沒說話,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
他當然知道。這個案子,是他職業生涯里罕見的,投入了全部精力去梳理去準備的案子。
對方狡猾,證據鏈環環相扣卻又暗藏玄機,每一步都像在布滿荊棘的密林中穿行。
郁瑾的心,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小景。
她對他的期待,幾乎都壓在這幾個小時的庭審交鋒上,他不能倒,他要有充足的精力去打贏這場官司。
“你是我唯一的辯護律師。”
郁瑾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只剩下氣音。
這句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兩人之間。
她側身,讓開了門縫。
“進來吧。”
她轉身朝里走,不再看他,背影透著一股濃濃的倦怠。
門在周津成身后輕輕合上,隔絕了樓道里最后一點光線和寒氣。
他站在玄關處,目光掃過小小的客廳。
一切都和上次來時差不多,簡單整潔,帶著她特有的清冷的氣息。
空氣里殘留著一點淡淡的,剛煮過茶的味道。
郁瑾徑直走向臥室,沒有回頭。
她在門口停住,背對著他。
“床單是干凈的。”
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沒有起伏,
“洗手間在那邊,別開大燈。”
“我睡沙發。”
周津成打斷她的話,她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再說什么。
郁瑾推開門走進臥室,反手帶上了門。
咔嗒一聲輕響,門鎖落下。
客廳徹底安靜下來。
周津成在原地站了幾秒,才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搭在客廳唯一一張單人沙發的靠背上。
他解開領帶,動作有些遲緩,昂貴的絲質領帶在手里顯得格外沉重。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沙發發出輕微的、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交疊,拇指用力地按壓著太陽穴。那里一跳一跳地疼。
黑暗中,客廳像一個盒子,一切沉默。
只有郁瑾臥室門縫底下,透出極細弱的一線微光,在地板上投下一條模糊的亮痕。
他盯著那線光,看得出神,仿佛那是黑暗汪洋中唯一漂浮的木板。
身體的疲憊涌上來,重重地拖拽著四肢,但大腦深處卻異常清醒,像有一根冰冷的弦緊緊繃著,無法放松。
各種念頭不受控制地在腦海里沖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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