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骨的寒意倏地從腳底竄上脊背,林浩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強壓下心頭的驚懼與那瞬間升起的退意,色厲內荏地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卻依舊不饒人,試圖挽回顏面:“哼,算你走運!今天大師兄要借用這演武場練劍,不然”他轉身作勢要走,又猛地停下,惡狠狠地指著段楚寒的鼻子,仿佛要用目光將他釘死在原地:“執劍童子?你也配?等著下個月的考核吧,我看你怎么死在這演武場上!”
撂下狠話,他像是要逃離什么極其不祥的邪祟之物,帶著兩個同樣心驚膽戰的跟班,腳步匆匆、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演武場入口那片愈發濃重的陰影里。
段楚寒看著林浩倉惶離去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石拱門后,這才緩緩收回鐵劍,手臂那積壓已久的酸痛如同決堤的潮水般洶涌襲來,幾乎讓他站立不穩。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喉嚨里的腥甜,再次凝神,排除一切雜念,繼續一絲不茍、近乎偏執地練習那最基礎的“劈”字訣。鐵劍再次劃破沉悶的空氣,帶起的呼嘯風聲比之前更加尖利響亮,風鳴之中裹挾著一股子狠戾決絕、破釜沉舟的勁頭,如同戰場上發起最后沖鋒的號角,悍然穿透了沉沉的、仿佛要將一切吞噬的暮色,在空曠死寂的場地中激烈地回蕩,撞擊著冰冷的石壁。劍身上的幽芒仿佛有生命般,貪婪地汲取著他虎口破裂處不斷滲出的新鮮血液,那溫熱的血珠沿著劍脊那古樸神秘的紋路緩緩流淌,一點點滲入那“飲血”二字之中,讓那血紅色的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妖異熾盛,像是在無聲地回應著他心中那堅如磐石、百折不撓、不死不休的決心,人與劍在這一刻達成了某種兇險而緊密的共鳴。
“再來。”他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兩個字,如同給自己下達不容置疑的命令。手臂猛地爆發出最后的力量抬起,鐵劍在半空中旋出一道比先前更加凌厲流暢、帶著破空尖嘯的弧線。滾燙的汗水混著猩紅的血珠順著下巴、脖頸不斷滴落,砸在塵土里,濺起細碎的泥點。遠處的山風裹挾著松林的濤聲呼嘯而至,吹得他身上那件破爛的粗布衣衫獵獵鼓蕩,如同殘破的戰旗,卻絲毫吹不滅他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那火焰里,映著陳軒臨別時那驚鴻一瞥的回眸淺笑,燃著故國淪陷、山河破碎的刻骨深仇,更升騰著鐵劍渴飲仇敵之血的原始渴望!那火焰像一團在凍土上燃起的、燒不盡的野火,在這冰冷無情的天地間,越燃越旺,越燒越烈!
劍刃帶著千鈞之力劈下的瞬間,他忽然清晰地聽見,從手中的鐵劍深處,傳來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嗡鳴。那不是金屬的震響,更像是一種來自遠古洪荒的、飽含滄桑的低語,像某種沉寂了無數歲月的古老契約,在這一刻,在他滾燙的鮮血與不屈意志的澆灌下,被徹底喚醒,開始生效!他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掌中的劍在興奮地顫抖,在渴望,在咆哮!如同他此刻的靈魂一樣,渴望把所有的痛苦、屈辱、仇恨,都熔鑄成最鋒利的劍刃,砍碎眼前這虛假的平靜,砍破這令人窒息的牢籠,砍出一條用鮮血鋪就的生路來!
“我陪你。”那低沉悠長的劍鳴深處,仿佛藏著這樣的回應,帶著對鮮血的原始渴望,帶著同生共死、永不背棄的決絕。他的手心被劍柄燙得發痛,虎口處磨破的血痂與劍柄上粗糙的鐵銹死死粘在一起,如同某種血脈相連、永不分離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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